返回 2023年04月04日

　　■云水
　　去年12月20日，家里告知父亲因病住院去了。虽经全力抢救，但父亲还是不幸于12月26日去世。自此，在母亲去世30多年后，我又失去了父亲，成为彻底的“孤儿”。
　　以后没有人再像父亲那样不厌其烦地叮嘱该我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了；以后回老家，再也没有父亲开门迎接；离开老家，也再也没有父亲下楼送别了。很后悔没有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时光，更后悔平时没有好好地关爱父亲，给父亲精神上的慰藉，反而对父亲有很多怨气。
　　小时候父亲从来不让我做他认为危险的事，比如不让我学游泳，不让我爬树，不让我打篮球。我们村旁有两条河经过，一条是运河，一条是自然河，我的同龄人都会游泳，就我跟妹妹不会。如果我们下水游泳，父母知道了，回去肯定会被打。记得有一次我跟一群伙伴在一起，有人提议去游泳，我们就去了，但是怕父母知道后挨打，我不敢下水，只在河边站着，帮小伙伴们看衣服。不久母亲拿着鞭子急匆匆地赶来，见我没有下水就没有打我。但临走前她再三告诫我，不能下水，“否则回家会狠狠地揍你！”原来母亲听说我跟一帮女孩子去河里游泳了，很紧张，怕我有危险，就匆匆地来想把我拖回去。
　　我们村中央有两棵很大的榕树，枝叶可以覆盖三四个篮球场。树下是乡亲纳凉、聊天、娱乐的场所。榕树的干、枝都很粗大，树上也是小孩们的乐园。不管男孩女孩都很喜欢爬上树，各占一根树枝，坐在上面聊天甚至打闹，很多家长都不怎么管。我的小伙伴也几乎个个会爬树，但是我和妹妹不会，因为家里大人不允许。大概读小学一、二年级时，有一次我偷偷地成功地爬上榕树，在最低矮的枝杈间坐着，很得意。恰好父亲看到了，他先温和地让我慢慢下来，然后带我回家，回到家后他马上严厉训斥我，似乎还动手打了我，一再告诫以后不能再爬树，摔下来后果很严重。以后我真的不敢再爬树了。
　　我个子比较高，适合打篮球。当时学校、村里都有篮球场，都热衷打篮球，各个生产队还经常举行篮球比赛。但是父亲不让我打篮球，说打篮球危险，万一被篮球打到身上或头上，会受伤。父亲说想打球就打乒乓球，打乒乓球比较安全，所以读小学时我的体育运动主要就是打乒乓球，而且打得很好。
　　父亲对孩子的爱主要表现在尽可能地让孩子安全、身体健康，对孩子精神需求的关注远远不够，似乎认为人只要身体健康、安全就可以了，其他都是可有可无。这也不奇怪，父亲是医生，有医学方面的知识，但是他的人文知识几乎是零。
　　所以父亲对孩子的爱很朴素，只希望孩子好好地活着，至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似乎没想过。
　　如今自己已到知天命之年，也经历了人生诸多风雨。回想起来，好好地活着，不就是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心吗？如果拥有功名利禄，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能好好地活着，而是整天提心吊胆、焦虑不堪，这难道是人想要的生活吗？功名利禄不过是身外之物，有当然很好，没有也未必不好，不用刻意追求。
　　现在想来，父亲不求子女荣华富贵，只求儿女好好地活着，这才是为人父母者最深沉的爱。父亲虽然缺乏人文知识，但是对人生的认识却朴素而深沉。
　　爸爸，我对您的理解太迟了，我曾经对您的误解太深了。我曾经把在您面前听您说话当成一件很痛苦的事，现在已没有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早就耳熟能详，烂熟于心，父亲在时却不能善待，悔之晚矣。我只能要求自己像父亲所希望的那样，好好地活着，平安健康地活着，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