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夏布
桂林晚报
2024年07月09日
■江初昕
在以前,家家户户都要种一大片苎麻,苎麻生命力强,一般无须过多的管理照样生长旺盛。到了夏天,杆子长到一人多高时便可采收,只是撕下麻皮,晾晒干净后先纺成一根根细丝,做成麻丝半成品也能卖钱,也可以将麻丝再上木制织布机,一年到头在屋里不分昼夜地来回穿梭,最终编织成一匹匹夏布。苎麻春天种,到了夏季,便长成了一人多高,远远望去,宛如绿色的海洋,清风拂来,绿叶翻飞,忽又呈现出白浪滔天之景象。
到了收割苎麻的时候,全家人都出动,到苎麻地里砍苎麻。虽然三伏天,但大家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依次排开,一头钻进密密麻麻的苎麻丛中,弯下身腰,握住眼前一根根圆圆笔直青色的苎麻杆,手里的镰刀把齐根部割下。远远望去,一排排苎麻纷纷倒下,似有排山倒海之势。苎麻砍倒后,还要撸去上面的叶子。在后面撸叶的人手里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撸叶是从枝头往根部一鼓作气,一撸到底。一根根青褐色的苎麻杆就成捆堆在地上。大家分工协作,有条不紊。眨眼工夫,一垄青翠的苎麻此时已被全部砍倒,空气中弥漫着清谈的青草味。大家把一捆捆苎麻挑回家。
刚砍下的苎麻杆堆在院子里,要立即着手剥皮。不然,时间放久了,水分流失,苎麻皮就很难剥了。大家系上围兜,坐在小板凳上,一把用竹子削成的竹刀,在苎麻杆根部挑出一个头,然后用力一撕到底,一气呵成。剥下的苎麻皮还要经过刮青。刮青就是将苎麻表面上一层青皮刮去,工具是一把卷起的铁皮刀,把苎麻皮放在板凳上,右手将刀对准之后,左手轻轻一抽,随着“嚯嚯”的声响,苎麻青皮随即被刮掉。刮苎麻皮讲究的是暗劲,且用力均匀。刮去了青皮,就剩下泛白的苎麻丝了。麻丝浸泡、漂白、晾晒,就成了雪白而且韧性十足的麻丝了,丝丝缕缕的麻丝凝聚了大家的心血。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各种布匹的盛行,大家都鲜有动手纺织夏布了,经过处理好的麻丝一捆捆码放在家里,等候收购麻丝的掮客上门收购。
最难忘的是母亲用麻丝缝制的蚊帐了。做一顶蚊帐需要好几斤麻丝,山里的蚊子多,且毒性大,为了我免遭蚊叮之苦,母亲决议要用麻丝缝制一顶蚊帐。头年母亲就收集麻丝,不舍得让掮客收购。到了第二年,新的苎麻收割下来,加上新的麻丝,母亲就开始着手织布。家里原先就有一台织布机,我们那一带农村里的女人从小就学会纺织夏布,家家都有木制织布机,只是到了新中国成立后,织布机就很少用了。为了缝制一顶蚊帐,母亲又把那台蒙尘的木制织布机从阁楼上抬下来,一有空闲就就在屋里不分昼夜地来回穿梭,最终编织成一匹匹夏布。等织好了夏布,母亲再缝合起来,一顶蚊帐就大功告成了。床头四角挂上竹篙,把蚊帐挂在床前,哇,我和弟弟钻进母亲缝制的蚊帐里,既欣喜又惊奇,躺在床上,一缕淡淡的苎麻清香扑鼻而至,伴我悠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