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版 下一版 2025年03月18日

黎家村：七十二寨门守望山间文化记忆 □本报记者胡晓诗 文/摄 　　图①：深山里的石寨门。
　　图②：虾嵅村中的石狮雕像。
　　图③：虾嵅村里祥云造型的旗杆石。
　　图④：虾嵅村头的古井如今仍是村里重要的水源地。
　　图⑤：黎家村，旗杆石与古道静静相伴。

　　羊肠古道、旗杆石柱……藏在深山中的雁山区黎家村是定格时光的“世外桃源”，始终保持着纯真质朴的模样。它是雁山“五嵅一家”中的“一家”。“五嵅一家”是雁山区雁山镇的寿嵅、肖家嵅和大埠乡的虾嵅、暗嵅、烈嵅、黎家6个特色古村的统称，纵横交错的古道将这些散落在漓江边的古老村落串联了起来，其中黎家村四周山坳皆砌山墙与寨门，更有黎家七十二寨之说。茫茫深山，是谁为何要筑起如此多的石寨？
　　古寨、古道引人探秘
　　日前，记者驱车前往地处峰丛深山中的黎家村，一路上山路蜿蜒，这里是桂林喀斯特世界自然遗产地核心区，也是雁山区大埠乡最远的行政村。
　　翻开字典，“嵅”有“dǎn”、“dǎng”和“hán”三种读音，读作“dǎn”时指山间平地。在黎家老村，黎家村委委员毛顺才告诉记者，正因为嵅这种特殊的地理结构，造成雨水不能快速排出，上世纪70年代一场洪水冲毁了黎家村中的大部分建筑，因此保留下来的古建筑并不多，现在仅能看到一些古建筑的地基、古井等历史遗迹。古道旁，两对莲花造型的旗杆石静静屹立，诉说着先人曾取得的功名荣誉，至于何人、何时在此所立，旗杆石上并没有记录，也无人能说清。据说黎家祖先少宣公曾在村中竖立两对石雕兽像，被尊称为“文武双进士”，但现已失窃。在过去，黎家因所在地形开阔，成为集市贸易和行人歇脚之地。目前，老村尚有五六十户村民居住，黎家新村也有18户村民。
　　仅从村中保留下来的老物件来看，黎家似乎并没有成为中国传统村落的优势。实际上，黎家行政村由烈嵅、黎家、暗嵅、虾嵅四个自然村组成，那些散落在村中的历史遗迹和古老传说共同构筑起了黎家作为传统村落的深厚底蕴。
　　告别黎家老村，记者来到了虾嵅，这里是黎家行政村最远的自然村，有着600多年的历史。村头有一口大井泉，是村中的重要水源地，井水泛着淡淡的蓝色，毛顺才说，每当春夏雨水充足之时，就会看到井中有成群的鱼虾游弋，因此得名虾嵅。村中铺设的石板路宽阔平整，路两旁存有已荒废的古民居以及多处古建筑地基，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内就立有四对莲花与祥云造型的旗杆石。
　　在暗嵅，村前田边散落着古朴沧桑的石兽、石盆、石井。村边山口，古道旁有数块形状奇特的巨石很是引人注意，人称仙人石。毛顺才说道，相传古时两位仙人为了争夺地盘而斗法，致使天空七天七夜乌云不散，万物难以生长，遂名暗嵅，巨石上就留有仙人斗法时的痕迹。“在2000年水泥公路修通之前，村民一直都是靠着这条古道出行。”毛顺才告诉记者，“五嵅一家”坐落在群峰山野之间，一条长达50公里的青石步道将彼此串联了起来。在过去，青石古道发挥了加强村落之间沟通交流、抵御外敌的作用。如今，这六个村落均已通车，村民们有的到外面打工，有的搬到了交通更为便利的地方居住，其使用频率已大大降低。
　　“现在时不时能看到大巴开进来，还有人来这露营。”由于独特的古道遗址和美丽的自然景观，“五嵅一家”村落群近年来吸引了不少徒步爱好者前往，采访时记者就发现不少徒步群留下的标记。而暗嵅有较宽敞的停车场地，因此徒步团队常将这里作为出发点，大家不仅要走古道，还要探寻山坳间的练兵场和一座座寨门。
　　文化名流筑寨守村
　　记者在毛顺才的带领下，也从暗嵅出发，循着古道踏上了寻找练兵场和寨门的行程。据介绍，附近山上有石门及寨墙4处，均保存较为完好。
　　古道如今依然坚实，没走多久，记者就见到了其中的三座寨门，每座门均有2米多高，只见石墙连接起了两侧的石峰，筑成了一道又一道坚固的屏障。行走在山间，毛顺才不时指向远处的山坳说道“这里也有石寨”，在“五嵅一家”，像这样的古寨相传有72座。站在石寨上，可望见一片宽敞的空地，传为唐氏家族平时团练之用。如果继续沿着古道行走，可直达黎家新村。
　　“唐四唐五好不精，立寨立在嵅中间。若还哪个打进去，不死一万死八千。”上山路上，毛顺才脱口而出一首当地民谣，也道出了72座古寨及练兵场的修建与大岗埠唐氏家族有关。
　　唐氏家族是雁山大岗埠望族，如今大家熟知的雁山园与唐氏庄园均由该家族兴建，其中雁山园更是雁山的文化地标，成为广西近代教育的发源地之一，广西大学、广西师范大学、雁山中学、广西农业学院均曾在此办学。
　　这个家族的故事要从唐仁说起。唐仁是清嘉庆六年(1801年)举人，十九年（1814年）进士，二十年（1815年）任庆远府教授，编纂《庆远府志》。先后调柳州、泗城、镇安等府教授，升内阁中书。回乡后主办团练，以军功加四品衔，诰授中宪大夫。其教子有方，所得俸禄半以买书教子，子嗣亦颇有声名。次子唐岳原名启华，道光二十年(1840年)乡试解元。三子启荫，咸丰九年（1859年）进士，历官广东韶道、甘肃巩秦阶道、云南候补道。四子启藩，同治六年(1867年）副榜，议叙员外郎。
　　所谓团练，即地方民兵组织，由地方乡绅、宗族或官员主导组建，成员多为本地青壮年农民，属于非正规的地方自卫武装，经费由绅民筹办。
　　为何要办团练，原因在于当时的清朝正面临着史无前例的严重挑战。咸丰元年(1851年)，太平天国起义在广西爆发。当年六月，广西巡抚邹鸣鹤奏办广西团练，临桂状元龙启瑞“总其事”。其实当时的广西早已是“一省鼎沸，鱼烂日馁”。据统计，仅1847年至1850年见于文献记载的农民起义队伍达二三十支，从1851年到1868年有组织名号的天地会起义队伍达175支。起义者成千上万，而广西的绿营兵与土兵总计不过37000名，根本担负不起守土之责。一边是日益空虚的财政，一边又需要大量扩充兵员，团练就作为救急缓冲的要策大力推广。
　　唐仁由于年事已高，多由次子唐岳、三子启荫协助办团练，其中尤以唐岳最为出力，所以他也为广西巡抚劳崇光所倚重，奏留总办广西全省团练，升郎中，加封鸿胪寺卿衔，赏戴花翎。唐岳博学能文，与吕璜、王拯多有交往。咸丰四年（1854年），集梅曾亮、吕璜、朱琦、彭昱尧、龙启瑞、王拯等师友文成《涵通楼师友文钞》，为最早汇辑合刊“岭西五家”作品的选集。其本身遗留著作虽不多，但在当时颇有影响，有“古文似东坡，诗近中唐，小词近北宋，七律则仿佛王渔洋，制艺尤超卓精隽，篇成辄传诵士林，当时咸叹为雄才”之誉。
　　不难看出，广西的团首不乏文化名流，有学者对两广团练作了统计，得出“团练领袖多半属于文化群”的结论，说明团练的决策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得到了广大知识分子的认可。不可否定的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民团制度对维持地方治安、稳定社会、动员民众反对外来侵略，起到过一定的积极作用。
　　为了更好地抵御匪贼的掠夺和攻击，各村寨的团练还要不断修筑关垒或修缮堡寨，广西《光绪二十六年团练章程》亦提到要力行坚壁清野的要求，在唐氏家族的带领下，各村筑堡立营，才有了72座古寨这样宏大的规模。
　　在黎家一处古门还可见到当年重修所立的碑石。唐启荫在碑文里写到，在咸丰丁巳年春（1857年），自己就率各民团筑寨于山中，因年久碉墙多有倾塌，又于光绪戊寅年秋（1878年）率众重修，同时还增筑了内寨。足见唐氏家族办团练时间之长、影响力之深。
　　多年后，唐氏家族走出了一位早期广西同盟会会员，为民主主义革命作出了贡献。他是唐民三，为唐仁之弟唐智的后人，原名德新，字铭三，清末在广西大学堂法官养成所学习，受维新思想的影响，1905年弃文从武就读广东虎门陆军速成学堂，并加入同盟会，积极投身到推翻满清朝统治的斗争中。辛亥革命后，他在广州革命政府任少校军职，并参加护法战争，征讨军阀龙济光。1921年，唐民三奉命接迎孙中山驻跸桂林誓师北伐，次年又随师反击陈炯明、沈鸿英叛军。因历年效力戎事有功，1924年，孙中山为其命名民三，并把自己的照片连同与宋庆龄的结婚照亲笔题词送给了唐民三，还为其亲笔题写了“天下为公”条幅和一副对联。唐民三先后任桂林陆关统税局局长、恭城县知事。在任期间，他为官清廉，办了不少实事，深得民众爱戴。后又于1927年赴南宁上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部副官，半年后病逝，年仅五十。
　　匆匆岁月，带走了唐氏家族的光芒，也磨去了石路石寨的棱角，留下的却是那些独属于桂林的文化记忆。

路书
　　徒步是游玩“五嵅一家”的最佳方式，有多条徒步路线可以选择。新手可以开车到黎家老村，从老村绕山走古道徒步到虾嵅，徒步时间两三个小时。据桂林理工大学相关学者实地调查研究，虾嵅—五龙水库—黎家老村路线的森林景观美景度最佳，阴凉较多，比较适合夏季。如体力好，可以从兴隆村出发，经过寿嵅、肖家嵅、虾嵅，再到黎家村，全程约15公里，徒步时间四五个小时。自驾有“兴隆村—寿嵅—肖家嵅”和“付中村—烈嵅—暗嵅—黎家村—虾嵅”两条路线，虾嵅有一条古道可通往漓江边的明村，但只能步行前往。“五嵅一家”是一个有巨大旅游发展潜力的村落群，目前各村落暂时没有提供给游客的餐饮、住宿等经营性场所，徒步时要自备充足的水和干粮。雨水多的时节，山路易滑且易有落石，不建议前往。
　　（记者胡晓诗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