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炕围画
桂林晚报
2025年04月03日
■夏豪
炕围画是山西地方文化中一种地域性很强的造型艺术形式,既可保护墙面,又具审美意趣。
我的爷爷是村里画炕围画的一把好手,方寸之间,以翠绿色条纹做框,再缀以装饰性花边,组合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画框,长方形、圆形、扇面形错落相间。
以前爷爷经常会将最新设计的图案绘在墙围上,我便会用手指“临摹”,恍如身临其境,时而穿梭于象征富贵的牡丹花丛,又或是游历在水墨氤氲的山水亭台间……小小的炕围画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一个个精妙绝伦的故事,通过图案娓娓道来,成了我儿时最生动的启蒙教科书。
闲暇时,我靠着墙围与爷爷闲谈,说起炕围画的渊源,老人家能滔滔不绝讲很久。据称,早年间,农家多用坩子土刷墙,这种墙面极易脱落起皮,蹭脏衣物被褥。村民们便将坩子土与胶水调和,沿炕刷出二尺高的“围子”,既保护墙面,又方便倚靠。后来专业的工匠们在实用基础上,再赋予“围子”美感,先以墨线勾勒边饰,中间绘三两枝写意花卉,空白处以单色平涂,这便是单色炕围画的雏形。历经代代匠人改良,如今已发展出彩绘技法,待画作干透后,用桐油罩面三遍,墙面顿时晶莹如鉴,脏污时只需湿布轻拭,便焕然如新。
这门技艺在黄土地上生生不息,构图讲究天圆地方的哲学,纹样暗合吉祥如意。爷爷常说,一代又一代人,潜移默化地承袭着中华文化精髓,家庭中的炕围画如同无声的师长般见证着一个人的成长。爷爷笔下那明亮的色彩,仿佛在时间的洗礼下不会褪色一样,给家家户户的土墙都染上独特的生机。在有些人眼里,这或许已是过时的玩意,可那些暗淡的油彩里,分明沉淀着几代人的光阴。
爷爷现已离世多年,我们也搬进了城市的楼房。有时回到老家坐在土炕上,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油灯在彩绘墙围上投出摇曳的光晕,桐油的清香混着炕席的谷草味,爷爷的骨头烟锅明明灭灭,而那些定格在墙上的牡丹图案,永远绽放在我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