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11月13日

　　■肖明明

　　如果说，深秋的枫叶红得不够亮眼，尚且带着季节的深沉，那初冬的枫叶就是个彻底的孤勇者了，它不肯迎合环境的底色，在冬季这块素色的画布上迸发出火热的色彩。
　　从我记事起，老家的屋后有一片枫林，是祖父在建房子的时候栽下，寓意生活红红火火。初冬时节，后山便成了红色的海洋，一大片放眼望去，红得惊心动魄，红得浩浩荡荡。每到这时，我和几个小伙伴总爱在枫林里钻来钻去，顶着寒风也不觉得冷，似乎那火红的色彩拥有温暖人心的力量，它在暗示我们——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枫树外表端庄，枫叶却是丝毫不含蓄，它像人的手掌一样张开，叶片没有丝毫卷曲，全都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天光下。寒风一吹，叶片在枝头簌簌抖动，颜色也变得更加新鲜，如同刚刚被水洗过，不由得让人怀疑，是否冬日的寒风也拥有春风那“又绿江南岸”的能力呢？我因此想起白居易的一句诗“似烧非因火，如花不待春。”枫树的温暖和美好，已然将冬天装点成了另一个春天。
　　我爱枫树的外形和色彩，更爱它稳定的内核。梧桐叶与枫叶外形相似，许多人会混淆二者，但比起枫叶，生长在多事之秋的梧桐往往被看作忧愁的象征，李煜有言，“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而枫叶则不同，大多数古诗词表达了对枫叶的喜爱，却很少以此寄托愁绪，大概是这样耀眼的色彩，会像一团火焰焚尽忧愁，只留给人光明和希望。它是一树枫叶，也只是一树枫叶，永远毫无承载地挺立在风中。
　　同样是冬天的植物，与梅树对比，枫树又显得更为亲近。我所见过的梅树，仅仅存在于诗词和王冕的画作里，不可否认它的魅力，但它似乎只与皑皑白雪同时出现，如此孤傲少见。而枫树除却生长在山野上，小巷的拐角处，校园的角落里也随处可见它的身影。
　　犹记得，高中的校园里就长着几棵枫树。有一棵长在食堂旁边，我与同桌每次路过，都会驻足观察一番，并惊叹于它每一次的颜色变化。高考前夕，我们十分默契地互赠枫叶，并在叶片上写下祝福，祝愿对方得偿所愿。我本想写下红红火火，但六月的枫叶还是青色。
　　几个月后，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我去外地上学，同桌则留在本地。刚入学的那个冬天，我很不适应外地的生活，便打电话向同桌诉说思乡之苦。几天后，她给我寄来礼物，是一本封面精致的小册子，里面记叙了我们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最后一页还夹着一片枫叶，叶片火红，上面有她的字迹——家乡的枫叶保佑你红红火火。
　　后来在书上看到，枫叶代表思念和回忆，此后每到初冬，又见枫叶红，我总想起故乡的每一个瞬间，想起那些珍贵的情谊。我知道时间的拂尘会定期清扫岁月的痕迹，但那些深入骨子里的，永远也无法抹去，就像那火红的色彩，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