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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苏展
　　在此前的“抗战记忆·桂林保卫战”篇章中，我们细数了这场战役的前后经过，以及在这个过程中英勇抗击日军的人与事。如今80年过去，我们还能触摸与瞻仰的是那些战后留下的遗迹，这些遗迹分布在桂林城的各个角落，本篇作为本系列终章，将与读者一同走进那些桂林保卫战遗迹，穿越八十载，感受烽火岁月。

　　“靠山吃山”的堡垒群
　　抗日战争期间，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每一场战役从军事部署上，都有独特且值得玩味的地方。桂林保卫战也一样，这场战役在防御工事上就有着自己的显著特点。
　　如今在象鼻山、骝马山、铁封山、鹦鹉山等都可以找到当年桂林守军修筑的防御工事。当我们走进一些战争遗迹时，会明显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靠山吃山”。
　　桂林的地形是山多，奇峰多，市区岩石矗立，三面都是岩石山峰，各石山又有许多的岩洞。当时桂林守军高层认为，这些岩洞不仅具有很好的防空效果，稍加修筑即成纵横交错的火力点和人员隐蔽部，组成独立而又相互联系的碉堡群。
　　为了构筑城防工事，桂林城防司令部当时专门成立了城防工事委员会，具体负责工事构筑事宜。针对桂林的地形特点，城防工事构筑策略是把城周围的石山、城墙连成一条环城防线，以伏波山、马鞍山、老人山、骝马山、将军桥、象鼻山等为火力支撑点。
　　具体又分为东、南、北三道防线，西面本多山形成天然防线。东面以猫儿山、屏风山、七星山为防线；南面以象鼻山等为防线；北线以铁封山、叠彩山为主，也是当时城内最重要的防线，而碉堡也主要是在这些防线上修筑的，是战时最具战斗力的作战设施。
　　抗战时期，桂林之所以能成为“大后方”，与这里的天然防御地形不无关系。所以一开始，就防御工事这一块来说，国民政府以及桂林守城将士对于守卫桂林一战是有信心和决心的。
　　整个桂林城防线较薄弱的部分属东面，这里滨漓江，地势较平坦。防守初期，为弥补漓江两岸的薄弱环节，桂林守军计划将东岸的七星岩作为一个坚固的独立据点，与市区交叉火力共同控制两岸平阔地带，两岸阵地互相呼应，各独立阵地配足半年的粮弹储备。桂系高层当时甚至把这里比作“东方凡尔登”。
　　“三将军”之一的第131师师长阚维雍也在战前写给其叔父的信中言及桂林备战情况时这样说道：“桂林天险，加以工事完成，所谓金城汤池，不独不怕敌人来攻，正恐其不来攻之……此战确有把握……”从这封家信的内容可以看出当时守军对桂林城防工事之坚固充满信心。

　　坎坷的备战过程
　　1944年6月，美国副总统华莱士曾对桂林作过一天的访问。华莱士说，不用半年，只要能守3个月，就可以创造其他方面的有利条件，桂林之围，到那时会不救自解。
　　然而，当时国民党军队派系林立，各怀心事，都想保存力量，导致当时从“中央”到地方，再到桂军内部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作战计划是一时一变，兵力的投入是一减再减。日军一天天逼近，“蒋桂”却纷纷开始将自己的亲信部队调离战场。特别是守城精锐部队的相继调出，对工事构筑的进展影响很大。
　　再坚固的阵地也需要相匹配兵力的支撑。按照上述原定计划构筑的阵地，以4个师的兵力配上去都难以构成严密的火力网，作战计划一变再变，到最后是直接砍掉一半，还剩两个师。其中一个师还是后调师，大半是新兵，这些新兵大都是刚刚征招过来，未经过任何训练，哪怕给他们配备的是当时先进的美式武器，一时半会也无法操作自如。这对原本抱有决心和信心的桂林守军造成了一定的士气打击。
　　由于兵力减少，原定防守阵地不得已要缩小。按照当时的布局，东南北三面不好割舍，只能把西面阵地缩小。然而阵地缩小后，原本构筑的工事因没有兵力把守又不得不破坏掉，造成人力物力的浪费。最终阵地缩小了约四分之一。
　　桂林守军部分高层将领抗日的决心亦开始动摇，原本计划筹拨的材料器械都未能及时供给前线，甚至有高层将领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军需，大发国难财。
　　由于工兵部队器材较为缺乏，又无法领到构筑工事所需的钢筋水泥，导致了守军的防御工事大部分为野战工事，新修筑的工事多为临时的野战工事或半永久性阵地，不少掩体利用附近石头作为现成材料。一部分工事则根据桂林山皆有洞的特点，尽量利用石山岩洞加砌石块构成掩体，部分重点阵地在阵地前敷设了铁丝网和埋设了大量地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虽然当时国民党高层在备战时进行了一系列“迷幻”操作，导致桂林守军在构筑工事过程中遇到了种种困难，但留下来的守城将士还是充分利用了桂林的地形环境特点，较为合理地布置了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留下的将士们依然保持住了战斗欲，同仇敌忾，以视死如归的气势迎击日军的进犯。

　　只有团结一心，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但战争是残酷的，任何的准备不充分和掉以轻心，乃至侥幸心理都将成为敌人进犯的突破点，更何况这一战遭遇的可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十万日军精锐。
　　战争开始，狡诈的日军并没有因为自己有兵力优势而选择一拥而上，而是试探性地敲打，今天打这里，明天打那里，没两天就试探出桂林的防守弱点。
　　日本政府防卫厅在1969年编写的《广西会战》中评价当时的桂林防线：桂林北面的主防御线都为悬崖峭壁不能攀登，西面的主防御线为重山叠岭，难以攻下，南面地形虽不如西、北两面那样险峻，但守军士气旺盛，适当运用兵力，可以弥补地形缺陷的不足。只有漓江东岸七星附近的山各自为阵……
　　实战中，东边阵地上的猫儿山、屏风山、普陀山之间并不能以轻重机关枪的火力互相支持，桂林守军在猫儿山和屏风山各配置一个加强步兵连，各成为一个孤立的据点。七星岩、普陀山、月牙山地区配备一个营兵力，阵地前虽然能够构成火力网，但石山到处是死角，不仅轻重机关枪消灭不了敌人，迫击炮也不容易消灭；漓江西岸阵地的火力也很少能够支援漓江东岸的战斗。参加守城的虽然有一个炮兵团，但由于石山死角太大，炮兵也很难协同步兵进行防御战斗。
　　就这样，原以为“靠山吃山”构筑起来的工事同样也有着不利于己方作战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岩洞虽然防空效果好，但作为防御阵地存在死角大、上下左右交通不便、火力难以互相支持等问题。如果敌军以大炮来打，可能打进洞口，也可能震裂岩口，大石块塌下来堵塞岩口；石山多跳弹和石头被打碎散飞，增加死伤……
　　同时日军通过试探也看出了守军兵力十分单薄，只能完全利用岩洞构筑工事，而且现有的兵力只够防守山底而顾及不了山顶。日军锁定了进攻的目标，从防守较弱的东面发起重点攻击。
　　漓江东岸七星岩的外围设置了地雷区，挖了防坦克壕，壕底插了竹签以防敌步兵利用作掩蔽，并有几道屋顶形的铁丝网，以及由交通壕、散兵坑联系着的各种射击工事、碉堡，山的底层、山腰、山顶的步兵，炮兵射击工事和阵地。来犯日军为了进攻七星岩及月牙山、普陀山、屏风山等地区，组织有关人员，专门研究了地形、工事。甚至还曾赶了一批耕牛到阵地前来踩踏守军埋设的地雷，从而侦察出了守军进攻来回进出的路线。敌人的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最终，由于防守阵地宽广、兵力不足，造成许多据点相距甚远、火力小而不能相互支援，只能接受被动挨打的局面。在这样的劣势下，留下的两万多名桂林守军依然选择了坚守，与桂林共存亡。他们与十余万全副武装的日本军队进行了为期十日的激烈战斗。
　　后据桂林城防司令韦云淞战后所写《桂林防守军战斗要报》称，“卫战中，中国军队伤亡约9000人，日军伤亡6000余人”。据《广西抗日战争史略》所引日军战报数据“中国军队战死5665人，被俘13151人”。据战后统计，中国军队最后突围出去的人数约为3000人。
　　如今，80年过去，当我们再次探访这些防御工事遗迹时，似乎依然能感受当年留守桂林将士的悲壮与不甘。这些抗战遗址是这片土地上中华儿女坚守与抗争所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虽然桂林保卫战是一场以失败而告终的战斗，但在这场战役中，我们依然能看到那些选择与桂林共进退的中国军人所展现出来的民族气节与抵抗侵略的决心。他们的英勇行为，为这场失败留下了最后的体面，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敬仰。这场战争也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教训——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战胜强大敌人，赢得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