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3月10日

　　□梁殷恬

　　我曾满世界寻找榜样，却不知最想要的榜样就在母亲这里。
　　退休的前一年，母亲爱上了摄影，并决定将这个爱好坚持下去。谁知几个月之后，与退休一起到来的，是她的抗癌之路。那天，母亲化疗刚结束，她疲惫地缩在躺椅中，我走近她，发现她膝上放着一本摄影指南，她说怀念拍照的感觉。当谈起拍照时，她那原本暗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又逐渐暗淡下去。我找来相机，交到她的手中。她手指飞快地在相机按键上跳跃，轻声念出各种技术名词，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我看到母亲的嘴角悄悄地上扬，展现出淡淡的笑意。不久后，母亲兴奋地大声呼唤我，坐直了身体举着相机，询问我：“你看，这张构图怎么样？”她相机屏幕上的粉红月季花在镜头下绽放，娇艳欲滴。我点点头，看到母亲苍白脸上终于泛起了一抹红光。那一刹那，我知道母亲已经找回了她的热爱与生活。
　　一次，我们到江边公园散步。才下过一场大雨，公园中央的宝塔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小水塘上，母亲看到后兴奋莫名，扛起相机就走，此时的她，右腿淋巴已经被切断，肿成原来的三倍大，可我们来不及劝阻，她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进泥泞的芦苇丛。只见她一步一挪地绕着架起的相机转了又转，寻找着最佳角度，终于在夕阳完全落下去之前，拍出一张颇有意境的照片。拍完照，她累得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将右脚挂起，腿的胀痛将她额头的汗水逼出，她毫不在意，举着相机，像只快乐的小麻雀，跟父亲和我分享着她的拍照心得。
　　常年服用激素药物，使她的手臂无法抬起，她已经举不起相机了，但她还是不肯放弃摄影。每次拍照前，只能让父亲先将三脚架架好，她找好角度按下快门。有次为了拍出最佳效果，母亲找到了绝佳角度，但却需要将三脚架摆在一处栏杆外面。她一开始摸不准相机和她手能伸到的距离，只好猫着腰，半跪在地上，奋力地将整个身体都探出栏杆，第一次没摸到，只好放下手，缓一阵，手没那么疼了，又再试一次，直到她能按下快门，定格画面。后来，每次提起这张得意之作，母亲总骄傲地说：“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样的角度呢！”
　　无论何时，我的母亲从未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她的坚韧和顽强，是我想要永久定格在心中最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