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
桂林日报
2023年05月31日
□胡兆喜
我的脊背上有一道疤痕,约有一拃长。提起这疤痕,就想起两个人,一个叫光的男生和一个叫玫的女生。
四十年前,我和光在一个班,玫和我姐在一个班。玫和我姐同龄,大我两岁。一帮大男生都说玫长得耐看,背后都称玫为“校花”。我却不以为然,不就是有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嘛,不就是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嘛,有啥漂亮不漂亮的。不过,我和玫的关系却很近。因为玫和我姐感情较铁,我家又住在学校边上,玫常到我家找工具、喝口水呀什么的。我比照咱姐,称她“玫姐”。那时,我喜欢读课外书,《儿童文学》《阿凡提的故事》《古今中外笑话》等收集了不少。玫似乎也喜欢读课外书,每次来我家,总会借一本两本。所以,玫常到我们班还书给我。或许正是看到我和玫的关系较近,同班同学的光才主动和我好上的。
光的家在供销社,他的书包里除了书本,还有饼干一类高级食品。每当看见光在教室里咕咕嚓嚓地啃着香香脆脆的饼干,我都会忍不住地偷偷咽口水。咽口水的当然不止咱一人,那时,人馋呀。所以,当光主动把手中的饼干递过来时,我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已是口水津津的嘴中,根本不想“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茬事。
吃了几次免费的饼干后,光终于红着脸吭吭哧哧地问我能否帮他办件事?我说行,啥都行。我一边很仗义地应着,一边还吧唧吧唧地咂着嘴里饼干的残渣。事很简单,把光的一封信递给玫。放学时,我在教室门口把信交给了玫。谁知,第二天一早,玫就虎着脸来找我,狠狠地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掏出信,嚓嚓嚓,撕得粉碎,一把撒到我的脚下。我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光,害怕光以后不叫我递信。
可能是老等不到回信,光叫我递第二封信。光一下子给了我两盒饼干,我激动得没等放学就去找玫。然而,放学回家,我刚进门,就被我姐用厚厚的语文书劈头盖脸打了好几下,说你真不要脸,逞啥能?再这样,玫就要报告老师了,看不把你皮揭了!
连打又吓唬,我就不想再替光递信了。可我又实在无法抵挡光手中香甜可口的饼干,当光再一次央我递信时,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这次光和我一道,要亲眼看我把信递给玫。
正是下午上课前时分,教室人不多。玫看到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光,似乎一下子明白我们的来意,笑笑地对我说,你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一溜烟地跑出教室。我在教室里等,光像贼似的在门外张望着。突然教室里一个学生高喊:班主任来了!我一惊,忙扭头向外看,只见玫的班主任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不好!门外的光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我也想夺门而逃,可是已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发现身旁铁丝网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也不管能否钻,连忙跳上窗台,一头钻了进去。只听“嚓啦”一声,整个人也就过去了,随即就感到脊背上像被沸水浇了似的,撕肝裂肺地疼。却不敢停下,拼命向校园外的河湾跑去……这次事件的代价可惨喽:我的“海军蓝”褂子被窗户上的铁丝撕出一尺多长的口子,脊背上被划出一拃长的伤口,还“吃了”咱爹十几下笤帚疙瘩。光更惨,因害怕老师找他算账,从此不敢来上学了。
遭了这么多罪,我却一点不怨始作俑的光,却恨死了“玫姐”。当玫又来我家时,我要么不理她,要么就狠狠地瞪她。玫也知趣,渐渐地不来我家玩了。
直到五年级的暑假快要过完的时候,玫才又一次踏进我家的门。玫说等开学她就要到她舅舅那儿上中学了,特地来和我们告别。玫送给我姐一个美丽的头发夹,也赠给我一个精美的笔记本。我是很物质的,收下礼物,就把前嫌忘得干干净净,送玫出门时,还很矫情地说声“玫姐再见”……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弹指间,四十年的光阴倏忽而过,却一直没能“再见”玫姐和送我饼干吃的光。不知他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是否也会和我一样,偶尔想起这段年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