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2年06月30日

讲述：阿芬 撰稿：情感工作室 倾河
　　初升的太阳，有如我素色年华中最美的风景，走到了黄昏，天空中的残阳，更像是我生命的隐语。我曾希望与他在夕阳下，手挽着手，感受银发在风中的呼应，只是太阳终究要没入黑暗，我那忧愁和眼泪也化作点点星光，藏进夜空。原来“黄昏恋”也一样，相爱容易，相处太难。

　　舞出的缘分
　　我丈夫走得早，刚过60岁就离开了。一个人的日子很难过，刚开始我时常以为他还在我身边，直到我病倒了才意识到，他真的不在了。
　　亲朋好友看到我的情况都替我担心，我也在女儿的劝说下，到她家住了一段时间，顺带照顾一下小外孙。亲友的关爱让我终于接受了现实，不再去回想自己和丈夫恩爱的前半生。
　　几年后，我又住回了空荡荡的房子，早起散步，简单对付一日三餐，每天照料丈夫留下来的盆栽，日子过得简单又有点寂寞。
　　“给你打电话干吗不接？非要让我来你家一趟啊！”秀林的到访，让我家重新有了生机。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头上的白发，说我老了十岁。她扯着她的大嗓门，非要带我去染发，我拗不过她，跟着她出了门。那天她带我染头发，买衣服，还帮我化妆，看起来我真的年轻了不少。
　　秀林说，现在她学会了跳舞，每天晚上去扭上几下，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认识朋友。一天晚饭后，我跟她来到了她跳舞的地方，我在一旁看着这群年纪相仿的人跟随音乐扭动着身体，大家都乐呵呵的，好像夜也显得不那么沉闷了。
　　这时，一个男人朝我走了过来，“你刚来的啊，会不会跳这个舞？不会我可以教你，好简单的。”这是第一个跟我搭话的陌生人，我尬笑着应付着回他。秀林跟我介绍，大家都叫他老刘，人热情幽默，大家有什么活动都喜欢叫他一起，特别能活跃气氛。
　　就这样，我跟秀林的这群舞友渐渐熟悉了起来，老刘还有几个热情的老姐妹都喜欢教我跳舞。平时大家一起聚餐，聊天，我的生活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有一天，老刘在跳舞时扭到了脚，起初问题还不大，回到家后，他说自己的脚肿成了“大猪蹄”，这段时间不能来跳舞了。几天后，我跟大家一起到老刘家里看他，他儿子早早就去大城市工作定居了，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聊天时，老刘抱怨现在生活很不方便，孩子让他找保姆，他又觉得不习惯。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喊阿芬照顾你啊，阿芬跟你差不多，孩子在外地，你把钱给阿芬也一样的呀。”老刘听后拍了拍大腿，问我同不同意。思虑再三，我先答应给他送送饭。

　　孩子的反对
　　那段时间，老刘的孩子会从在网上买一些生鲜直接送到老刘家里，所以我偶尔会在老刘家里帮他煮煮饭，这中间我们聊起了各自的家事，一来二去两人更熟络了。原来老刘早就跟老婆离婚了，后来他谈过几次朋友，但要么是性格不合适，要么是孩子不同意，索性这些年他就自己过。
　　之后的发展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和老刘的感情像是河流的暗波一样，谁都没说出口，但两人心里都清楚。
　　一天，我照常来到老刘家，看着要下雨了，我赶紧上楼帮他收衣服，谁知老刘这个不省心的人，着急跟我上楼，让我慢一点，结果自己又摔了一跤。这下好了，本来快养好的脚，又受伤了。老刘却有点嬉皮笑脸地说：“阿芬，又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其实，我也不排斥跟老刘相处。他是个有点才华的人，房间里挂满了他自己的书画作品，看我对这些有点兴致，就经常带着我一起写写画画。我做饭时，他有时会在旁边看着，说是想跟我学学厨艺，在吃我做的饭菜时也总是非常捧场。
　　在我的照料下，老刘的伤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偶尔也会一起出门散散步，黄昏时，余晖拉长了我俩的影子，老刘感叹说：“这样也挺好的。”
　　我俩心照不宣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后来也被大家给打破了。秀林说我和老刘那个样子，旁人一眼就看明白了，大家年纪也都不小了，如果觉得合适，有个老伴也不错啊。老刘最后也戳破了这层纸，我们谈起了“黄昏恋”。
　　钱钟书在《围城》里所言：“老年人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没得救。”跟老刘在一起，我有一种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是第二次的青春萌动。
　　但老年人的爱情哪有这么一帆风顺？不久老刘跟儿子说了这事，坦言想跟我结婚。我原以为他儿子会跟我女儿一样祝福我们，没想到他儿子却坚决反对。
　　因为这个事情，老刘儿子回来了一趟，他觉得我居心叵测，利用跳舞勾搭上老刘，实际上是看上了老刘的钱和房子，跟之前老刘谈过的女伴没什么区别。
　　这些难听的话，我从没想过会被人用在我身上，我气得说不出话。老刘看着我的样子心疼，拿起手边的书就向他儿子砸了过去。“养你这么大，让你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畜生！”我从来没见过老刘发这么大的脾气。

　　余生的许诺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见过老刘跟他儿子联系，老刘待我还是跟以前一样。
　　“阿芬，你要不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们天天两边跑也不方便。”之前，在我女儿的鼓励下，我终于迈出了“黄昏恋”这一步，但被老刘的儿子一闹，我又有点顾忌。我拒绝了老刘的邀请，哪晓得老刘直接来我家收拾东西，往他家搬。说实话，他这个举动让我感到很心安，我是一个不那么主动的人，性格也比较内向，但遇到老刘这样的人，我有一种很强烈的被认定的感觉。
　　那年春节，我俩第一次在一起过，没想到老刘的儿子没打招呼也突然回来了。他知道我搬过来住以后很生气，对我没有好脸色，大家不欢而散。
　　那之后，老刘没再跟我提结婚的事。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直到我无意中听到了老刘跟他儿子的电话。
　　“是你把我的房产证和户口本什么的拿走的吧，芬阿姨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人很好，我跟她很投缘，她什么都不图我的，上次照顾我这么久，钱都不要，是我硬塞了点菜钱，她才要的……”
　　老刘挂了电话后，发现我站在门口，眼神变得柔和了。他搂着我，跟我许诺，只要他多跟儿子沟通，总有一天儿子会理解我们的。虽然他现在给不了我一个名分，但是一定会陪我走到最后。
　　人越老越害怕孤独，丈夫去世后，我很久没有感受到另一个人对我的温情了，似乎黑暗的生活又重见了曙光。恋爱是最好的止痛药，黄昏恋亦如此。

　　爱情的幻灭
　　最后，老刘的儿子同意我们结婚，但必须写婚前协议，老刘答应了。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我从来不图老刘什么，现在一纸协议横在面前，让我如鲠在喉。
　　刚结婚时老刘对我很好，让我无比心安。可再美的恋爱也抵不过柴米油盐，两人的矛盾还是产生了。
　　以前我照顾他时，他变着法子夸我做饭好吃，婚后的第二年，他却开始挑剔了，嫌我这个菜味道淡了，那个菜炖得不好。平时衣服洗好了，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晾晒，家里缺了什么要买他从来都不管。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也越来越像他的保姆。
　　我生病了，他宁愿出去买饭回来打发我，也不愿意为我熬一碗热稀饭。甚至还跟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去KTV。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改变，跟他大吵一架，他觉得我不该干涉他的生活，我埋怨他不再体谅我的感受。
　　我恍然大悟，无论什么时候的恋爱都一样，爱意退去后，都是无尽的平淡。
　　后来，我女儿生了二胎，实在忙不过来，想让我跟老刘一起过去小住一段时间，老刘却说：“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我气得直接走了。在我女儿家时，秀林打电话告诉我，她吃饭时看到老刘跟别人在另外一桌吃饭，老刘得意地说，开始是真的想跟我结婚，但是后面觉得儿子说得对，还是要签个婚前协议，防止被骗了，所以打电话演了一出戏……
　　我气得回去找老刘，没想到他一反常态，优雅不再，对我极尽嘲讽，说我跟他在一起，谁知道最后是不是图他的钱。他的话，撕下了“黄昏恋”的遮羞布，让我一下子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站在夕阳下，我不再对“黄昏恋”抱有幻想。
　　看着手里已故丈夫跟自己年轻时的合照，我感慨不已，岁月沧桑，悲欢离合，惟愿时光深处，岁月静好，内心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