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7月10日

　　世人都知桂林山水美，少有探究如何形成的美。古有徐霞客曾游历桂林，考察山川；今有岩溶地质学家躬耕不辍，履践致远。他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岩溶地质学家袁道先。
　　今年90岁高龄的袁道先，继去年获国际水文地质学家协会岩溶委员会终身成就奖、今年获2022年度广西最高科学技术奖之后，依然在岩溶研究领域孜孜不倦地耕耘。他令我国岩溶学走在世界学术前沿，让世界看到中国岩溶地貌的美……扎根桂林数十载，桂林山水在他的心目中，犹如在世界岩溶中那颗“皇冠上的钻石”，他与桂林山水有着一场不解之缘。

缘起
　　“1976年那时，中国地质调查局、中国地质科学院在桂林建立岩溶地质研究所，我担任了首任所长。从此长达数十年的岩溶研究，也与桂林山水有了不解的缘分。”袁道先追忆道。
　　那个时期，袁道先坚持开放办所的理念，认为面向国际，需要世界眼光：“我国是全球少有的‘天然岩溶档案馆’。坐拥这么大一个宝库，我们应当对世界岩溶学作出更大贡献。”
　　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依托桂林岩溶的地域优势，他带领团队不断探索新的岩溶科学理论和技术，逐渐形成较为前沿的学术优势。1990年，袁道先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地质、气候、水文与岩溶形成”国际地质对比计划，经多国专家同行严格评审获得立项，他被选举为国际工作组主席。
　　此后，袁道先及团队开始了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合作，主持实施了6个与岩溶相关的国际地质对比计划项目，均将桂林作为重要区域，得到了岩溶研究国际同行的广泛认可，在推动我国岩溶学走向世界的同时，也推动了全球岩溶研究的进步。
　　进入21世纪，随着岩溶科学研究的深入，世界各国岩溶科学家达成共识——建立国际岩溶研究中心。袁道先决心争取中心落户我国，然而申请过程并不容易。当时袁道先团队的研究水平虽然已经得到业界的认可，但部分国际专家仍然不赞同在中国设立国际岩溶研究中心。
　　“为了获得国际的认可，我们先与联合国组织机构讲解优势，同时争取其他国家有关机构与专家的支持。”袁道先回忆道，他带着来自世界各地的10多个国家40多个岩溶专家组成考察队，在中国进行了6000多公里行程、一个月时长的实地考察。一路上，他现身说法，实地讲解，各国专家一边对我国岩溶特色称奇，一边被科学家的学术思想折服。2008年，国际岩溶研究中心正式挂牌落户桂林，成为我国首个由联合国授权设立的地学研究中心，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不仅如此，袁道先还与科学家一道推动“中国南方喀斯特”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在第一批项目成功申报后，2012年以来，袁道先全力推进桂林和环江等地申报第二批项目。遗产申报同样需要获得多国专家认可，他在有关桂林山水等科学论证方面给予充分佐证，获得国外专家广泛认可，助推遗产项目2014年成功入选。
　　从桂林山水到国际岩溶，袁道先走遍山山水水，喀斯特地貌留下其深深浅浅的足迹，他说：“我的一生与山水结缘，桂林山水早已烙印脑海、融入心尖。”

问道
　　袁道先爱读《徐霞客游记》：“岩溶理论是西方人先提出来的，但描述和记录工作我们中国人做得最早、也最全面。中国传统文化重视整体思维，这对我们的研究有不少帮助。”在研究过程中，袁道先善于把握事物的相互联系，从整体角度研究岩溶问题，从岩溶学研究的地质地貌方法，探索至地球系统科学研究思路。
　　从事岩溶研究，离不开野外勘测考察，跋山涉水必不可少，遭遇风险防不胜防。袁道先说：“我一辈子做地质研究，长期在野外勘察工作，遇到毒蛇、滑坡都是常事，有时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坚定做我们这一行，必须要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胆气。”
　　袁道先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在桂林下洞考察地下河时，探洞完毕准备退出洞穴。当绳索缓慢上升，临近洞口处猛然发现一条金环蛇从眼前爬过。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挥起手中的地质锤向蛇砸去，幸好一击即中。一路上，发现其他蛇越来越多，他们与蛇“斗智斗勇”方能安全抵达洞口。后来，他们才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那个洞穴是当地人都不敢闯的“蛇窝”。
　　尽管勘测风险重重，但都抵挡不住袁道先科研考察的热忱。他的经验就是：“我很欣赏爱因斯坦那句‘永远保持一颗好奇心’。好奇心是科研工作最大的驱动力。如果只把科研工作当作苦差事，是坚持不了的。”
　　只要有机会，袁道先就会背上岩溶地质工作者的老三件（铁锤、罗盘、放大镜）和新三样（pH计、CO2检测仪、碱度计），与团队成员一起爬山、钻洞，亲自掌握第一手野外数据。
　　每当回想起那时的险境，他会觉得：“人在困境中，往往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譬如他其实很怕蛇，但面对金环蛇也忘了害怕，逢凶化吉后他认为“倒是更让我们对野外考察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陡峭的岩石，幽深的洞穴，前路未知的野外考察，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探索……袁道先数十载如一日的“艰辛而快乐着”。他秉持一颗科学家的赤子之心，用一个地质学家的独特目光，以全球视野破译岩溶科学的地球密码，不断揭示岩溶形成、发育的客观规律，为解决世界各地共同面对的岩溶资源环境问题提供了有益思路与方法。他用双脚亲历了桂林如何一步步从岩溶研究领域拥有一席之地，发展成为世界岩溶研究的领跑者的艰辛历程。

先知
　　中国岩溶地貌有多美？如何让世界看到中国岩溶地貌的美？这是袁道先常思考的问题之一。
　　数十载以来，袁道先探访了祖国广袤河山，奔走过45个有岩溶的国家。他对多个国家的地质现象进行现场调查和勘测，并将大量的岩石标本和原始数据带回国内进行对比研究，由衷感慨：“桂林山水是中国岩溶山水风景资源精华最集中的体现，是世界上最优美、最独特的喀斯特山水景观，就像国外专家比喻的，是‘皇冠上的那颗钻石’。”
　　在袁道先的印象中，国外一些岩溶地貌诸如菲律宾、古巴等都是矮状的，而我国的有巍然挺拔之姿，尤其是以“山青、水秀、洞奇、石美”著称的桂林山水，放眼全球独一无二。然而，是什么创造了桂林山水，给予其美丽而绵长的“生命”？袁道先孜孜不倦地探研我国岩溶特点。经过反复与国内外岩溶研究对比，归纳出我国岩溶的四大特点：岩层古老、坚硬致密；地处季风气候区，雨热配套，岩溶发育水动力强，水化学环境好；地质构造抬升运动强烈，岩溶发育多样；南方岩溶区未经大陆冰盖刨蚀，多样的岩溶形态得以保持。这四大特点的提出，被业界认为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在全面研究我国大陆岩溶形成背景条件及基本特征的基础上，袁道先还首次提出“岩溶组合形态”的科学方法，进行全球岩溶对比，确定了全球岩溶分区。在岩溶研究中创造性地总结了一套捕捉碳、水、钙行踪的工作方法，建立了完整的岩溶动力学基本理论。成功地把地球系统科学思想引入现代岩溶学，从全球角度研究岩溶，建立了现代岩溶学科学理论体系……
　　为将桂林山水科普大众，在庆祝自治区成立60周年大型复合出版项目“我们的广西”丛书推出之际，袁道先带领团队编撰了其中一部《桂林山水》。书籍从科学角度深入剖析桂林山水形成因素等，首次全面阐述桂林山水的科学内核，向受众展示桂林山水的科学价值、美学价值和人文价值，令受众耳目一新。
　　如今，桂林正在奋力打造世界级旅游城市，满头银发的袁道先除了持续研究岩溶问题，依然关注桂林山水的保护与利用，他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山水保护永铭心。”在他看来，目前漓江两岸植被保护良好，山石需要在良性生态中得以保护。其次需要保护好水源，诸如源头的青狮潭水库等需要合理利用。山水保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据《广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