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藏爱
桂林晚报
2023年11月10日
■肖明明
小时候,我家在县城里开了唯一一家饺子店,凭借着母亲的一双巧手,店里吸引了许多常客,我自然是母亲最忠实的顾客。因此,我的童年是在饺子的香味中度过的。
俗话说,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乡下人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一顿饺子,但在立冬这天,为着节日的仪式感,我家的饺子店总是爆满。母亲擀的皮厚度适中,包出来的饺子又大又紧实,而每到这天,母亲包进饺子的肉都会比以往多,几乎要把饺子皮给撑破。我问母亲,“包这么多肉,价格却不涨,那我们岂不是亏了吗?”母亲轻声说,“你看店里大多数是农民伯伯,从乡下赶过来的,他们可能一年就吃这么一次,多包点肉有什么可计较的。”我懵懂地点点头,看着母亲继续忙前忙后。
记得有一年立冬,晚上气温骤降,寒风把落叶卷进店里,母亲拿着竹扫帚不停地扫。正准备打烊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对母女,女人问:“可以讨口水喝吗,赶了一天的路了。”母亲立马端出来两杯热水,谈话间才知道,原来这对母女要去重庆,途经这个小县城,因为太晚没有车,只好等到明天再走。
母女两缩着脖子,行李不多,身上的衣服也打着补丁。母亲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又端出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说:“今天立冬,吃碗饺子再走吧。”女人双眼瞪大,连连摆手说道:“这怎么行,这怎么好意思。”母亲宽慰她,“没事的,这是今天煮熟了没卖完的饺子,你们不吃的话也是浪费了。”可我分明记得,母亲的饺子都是来客后才煮的,怎么会有煮了却没有卖出去的呢?
女人不停地道谢,夹起饺子吹了吹,喂给怀里的孩子。我看到雾气模糊了女人的眼睛,一片氤氲之中,闪着若隐若现的泪光,她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母亲就偏头假装看向别处,时不时逗逗那个小女孩,我不甘心受冷落,梗着脖子凑上去,母亲只好又腾出一只手来安抚我。
那晚的饺子,温暖了一对母女的心,而母亲偏着头的形象也扎根在我心中,构成我对善良的最初理解。
后来,母亲的眼睛花了,行动也不太利索。在我参加工作的几年后,随着层出不穷的店面涌入街道,母亲的饺子店倒闭了,那萦绕我童年的饺子香也渐渐消散。
又是一年立冬,恰逢公司休假,我决定回家亲手给母亲包饺子。我想,母亲给别人包了一辈子的饺子,还没正儿八经地吃过别人包的饺子,正如母亲向无数人付出了那么多的爱,却很少体验到与之相匹配的感动。
我站在桌边,揉面、擀皮、剁肉,一个个饺子捏成形状,放入锅中……当初母亲包进去的是怜悯苦难的善心,而我包进去的,是对母亲经年未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