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书香
桂林日报
2025年07月05日
□李振杰
我记得《桂林日报》整版刊登过一位姓尹的先生写我们这瑶族山城的文章,文里写到了文庙、北洞源女子学校、朗山惜字炉等文物古迹,也写到了叫“二童讲书”的风景,以说明我们这小城是有传统文化底蕴、是崇文重教的地方。
曾经,这座小城确实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书店。上世纪90年代初,我到县城办事,就在老车站旁边的一家百货商店里,竟然还有一排书架,在那里,我还买到了一本渴望已久的《三毛全集》。我到了县城工作后,已到了本世纪初期,那时小城里仍然有许多书店。就在十字街的新华书店下面,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文体店,里面除了卖文具,也卖许多杂志,其中有我在邮局订阅了多年的《北京文学》。为了让自己与小城里某个卖书的地方有一些经常的联系,也为了让这里坚持着卖一些文学书籍,有两年我还特意停了在邮局订杂志,而是叫老板每一期都给我留下一本。
在小城南部的农贸市场前后,各有几家书店,前面的卖新书,后面的卖旧书。有时我们也到旧书市场去转转,也会以较低的价格收获惊喜。我儿子小时,曾到旧书市场里淘到一本《孙幼军童话》,在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学生宿舍等待教师宿舍楼兴建的那两年,他一放学回到“家”里,就会捧起那本书来阅读,那本书陪伴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现在还放在他的专用书柜上,与《二十四史》《男孩的冒险书》什么的放在一起。
我住在校园里。每天早上跑步回来,穿过教室的穿廊的时候,总是会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和那些树上赶早集的鸟鸣声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身心澄净的感觉。
县城里自然有公益的图书馆,在一条老巷子里——我很少去到那里。偶然去过一次,那里竟然也有不少人,老中青都有,人很多,却很安静,每人捧一本书在读。在另一条老巷子——傅家街里,也有一家私人书院,里面却不以书本为主,而是“书法”的“书”。当然,这里聚集的都是一些与书有缘分的人,写的书法作品里,自然蕴含着一种古雅之气。我家里挂的唯一一幅书法作品“书藏金玉”就是常聚在这里的一位小城书法家写的。当年是为了一位患难的书友义卖写的。那些“芝兰之室”“厚德载物”什么的,早早地被人拍走了,剩下这一幅,我心欢喜,觉得很有缘分,就把它拍下了。当然,这里的“金玉”与金店里的黄金白玉不同,大抵与“书中自有黄金屋”里的黄金是一个意思。
乡下每个村都有“农家书屋”,里面也配了许多书,这些书屋里,我见过最热闹的是北洞源的书屋。我去的那次,有许多老人和小孩在里面看书,只是鲜有中年人——这也好理解,中年人是家庭的支柱,也正是他们的努力,才能让家里的老人小孩能安心地到书屋里来读书。有意思的是,早些天,我路过一个小村庄,一处私宅就叫“藏书阁”。一打探不得了,这家姐弟俩都是博士。再一打探更不得了,在这不过20来户人家的小村庄,竟有7位研究生,还有另一户也是兄弟两博士。我的一位很有才气的文友,其家也是距此不远处。在我们县里,我认识好几位像他这样的农民作家,一边务农,一边笔耕,有的还出过集子。
早几天,我路过曾经买过《北京文学》的文体店,架上已没有任何文学杂志了,只有寥寥几本其他类的杂志。我的心里有几分失落。这也难怪,在纸质媒体日益衰落的年代,书店自然会受到冲击。我买过《三毛全集》的店,早已变换了好几次,现在好像成了一家自行车专营店。那几家旧书店,自然早就销声匿迹了。
我心里还有一丝隐忧,虽然每年都会过一个“世界读书日”,虽然每个村里都有一家书屋,但我知道,这些书屋绝大多数都没有北洞源村的书屋里的那种景致——或是长时间地关门,或即使开门也是门可罗雀。我听说我曾工作过的学校,现在图书馆也不向学生开放了,因为学校现在的作息、课时都有很严格的规定,课时少了,与考试没有直接联系的阅读课自然就被冲掉了。教育部曾列出了学生的必读书目,都是一些名著。但这些阅读都与考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联系在一起本也无可厚非,不考怎么知道你是否读过?但那些考试题是怎样的?比如读《骆驼祥子》,问你:“请你结合祥子的遭遇,来说明祥子的悲剧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比如《海底两万里》,本来是一部有趣的科幻小说,可是,题目会问你:“请问鹦鹉螺号经过了哪些地方?请你画出它航行的路线图。”我的天哪,这样的题目,还会让学生对阅读产生兴趣吗?
好在现在国家很重视阅读,许多单位里都有了书屋。让人高兴的是,在风光旖旎的茶江河畔,不时会看见捧着书在树荫下读的学生。更让我高兴的是,听说我们县城里不少小区都有了公益书屋。哪天我想去看看,我希望里面会有一些人忘却了时空流转,沉浸在那方小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