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4月20日

　　□康乔华

　　谷雨恰到好处——像阿哥解开青衫时，抖落的那阵不紧不慢的雨，雨把山染成茶叶的新绿。阿哥采下三两片晨雾，放进他的竹篓里，竹篓盛着去年冬天欠下的半首情歌。阿妹轻轻来到茶园，穿过一排排茶树，看茶树用嫩绿的芽尖与山对话，倾诉着春天的秘密。
　　山上山下，细雨纷飞，茶园的茶香萦绕，在公平山水间飘散。只见阿妹手捧竹篮，指尖在芽尖上跳舞，轻触茶叶，一片、两片、三片……剩下的留给布谷鸟慢慢点数。茶青在背篓里悄悄发酵，像那句还未说破的誓言，均匀而细长。在谷雨中，茶香袅袅，弥漫在空气中，渐渐洇开优雅与苍茫。
　　山那边飘来去年的茶谣，阿妹的银镯碰响了谷雨，而阿哥的蓑衣上，正挂着整个茶园的雨滴。山水间，采茶的阿哥阿妹，身影忙碌，面对满山茶树，他们把久远的山歌传唱。“四月采茶茶叶香，哥妹约好去爬山。一边走来一边唱，不怕山高村路长。茶树种在那高山，清明谷雨采茶忙。和平茶叶香又香，品尝一口精神爽。和平就是我家乡，山清水秀好风光……”歌声与满山的茶香伴在一起……稍息一会儿，歌声又起，一唱一和，深入人心。“采茶阿妹快乐多，桃园茶山唱山歌。晚上唱到金鸡叫，早晨唱到日落坡。又到谷雨嫩芽香，阿妹采茶碌忙忙。不怕腰酸汗洗脸，摘了一筐又一筐。春风拂面茶山香，新茶两片嫩叶黄。阿妹巧手把茶采，烧茶盼哥来品尝。”置身此地，一脉风骨或传承就是一场浓墨重彩的春光。只要山歌嗓子一亮起，幸福就满溢出来。
　　春天是有风情的，茶树也有，风情里，一句又一句春天的语言，令人内心豁然敞亮。谷雨茶香，也是春天的心语。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彼此没有世俗的羁绊，只有万亩野生茶树依山起伏，以绿润的色泽，着墨属于自己深深浅浅的风情。仿佛大地在呼吸，享受阳光的温暖，更享受茶园的香气，入肺入胃。
　　茶香袅袅，谷雨绵绵，采茶的阿哥阿妹笑语连连，歌声不断。面对大山，阿哥阿妹，延续村庄的梦想，他们那份彼此的聆听与欣赏，只用一小片茶叶，就拓宽了晚春里爱慕的语境。我受到他们的感染，也在茶园找寻心灵的归宿，感到时光好像一下子慢下来，只见上千亩茶香野韵，招来更多山歌，山歌一次次唱响起来，阿哥阿妹依然用经典的姿势，彼此照耀和温暖。茶叶在歌声中，慢慢伸开蜷曲的平生，茶园里养着整个春天的云水。
　　归家的瑶姑
　　瑶姑采药的背篓还沾着云，她已数不清翻过多少座山。手指缝里嵌着苍术的苦香，而裙角正扫落一地疲倦。归家的瑶姑是山的女儿，山雾轻绕，瑶姑的脚步轻盈，穿过竹林，她的影子与风共舞，像一只轻盈的飞燕。她的归来，给瑶寨带来惊喜。
　　瑶姑的篮子里装满了山间的馈赠，不仅有草药，还有那未说的故事，她的存在，是这片土地的骄傲。背着背篓行走的瑶姑，成为大山一道鲜艳的风景。归家的瑶姑，自带山的气息，她的归来，是村庄的节日。巷子深处，那个被霞光冷落的地方，有风和渐渐响起的落叶。远离尘嚣，瑶寨历经沧桑，生活在梯田和青草之上摇曳。
　　瑶姑归家的路，是由于心的指引，她的每一步，都出于对中禄寨的深情。绕不过寨瓦木楼，跫跫足音，在草树间逍遥。大山深处，辗转的光阴，总想浸入芬芳的主题。此刻，花朵、寨楼，它们在自然的交融里凝聚浓浓意蕴。转身凝望，心事次第升高。中禄寨，你的黄昏与昏黄的颜色，没理由不去诉说深深的眷恋。
　　瑶姑的归家，是心灵的归宿，在出走和留守之间，她在乡间创业，找到了实现自我的门路。创业的招牌是半片月亮，挂在吊脚楼新漆的屋檐。瑶姑爱唱山歌，她的歌声唱出了大山的秘密，唱出了瑶寨的故事。瑶寨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脚步。山风来认购她的草药，山歌驮着订单，把瑶岭的药香邮往八方。她的每一步，都是对中禄寨的承诺，于是，烟水里的相望变得意味深长。
　　月光如水，绰影黑白相间，袅袅炊烟，灯光渐次亮起，将瑶寨照亮。看吧，只见霞光映红，疏影横斜，风的灵羽，反复吹拂人的旅程。置身其中，仿佛看见山寨的往事，记忆深处的蓝手帕，在幻影里飘呀飘。
　　当归的何止是药材，当春风吹皱晒药场的晨光，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一味被大山重新采回的，正在烘干的当归。
　　瑶寨风情
　　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瑶寨静静伫立，寨前小路铺就青石板，蜿蜒地伸向远方。青石板在苔痕里翻身，压着远古的雷神。红茶在陶罐里，熬煮瑶寨的晨昏。
　　风，从旷野深处徐徐吹来，红茶飘香，山寨古朴以及瑶姑的纯美，被天空的背影不断描摹着。此刻，古老而纯朴的风土热烈起来，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比往日更接近真实。
　　一帘冯家湾瀑布筛落满崖浪花，它们在石壁上舞蹈，从三千丈高度坠落，将深潭砸出豪气，像一头白色的狮子，在峡谷奔跑。路边的花草安上了好听的名字，如同瑶姑娇艳的服饰闪烁木楼深藏的气息，山歌在阿哥的呐唢中更多了些分量，划破水中的云彩。瑶姑银饰碰撞时，冯家湾的瀑布就放慢脚步。瑶姑绣花裙摆扫过浪花，惊醒了密洛陀女神睫毛上的星辰。
　　月光下，篝火映红了阿哥的脸庞，歌声与酒香交织。长鼓声起，瑶姑和阿哥舞步轻盈，用舞蹈呼唤瑶族的灵魂。瑶寨，山高林密，树木幽深，山水之间，瑶族文化生生不息。
　　在十里水声和蛙鸣鸟叫声中，我找到红色的足迹。寨内，一道很深的印痕被瑶家水酒温暖着，火辣辣的瑶姑，齿颊留香，泛起动人的笑，像寨子里开出的一朵朵花，艳丽着一个又一个春天。蝴蝶歌从晒红的辣椒上掠过，把先祖的骨血，唱成云雾缭绕的清晨，远古的传说与神话变成一幅幅精致的画卷。
　　于是，瑶家的日子变得舒缓而又纯净，亮起深邃的思想，让古老的情感成为瑶寨永远的颂词……虽然现代的脚步悄然走近，但瑶寨的初心不改，依旧纯净，瑶家姑娘让银饰叮当，永远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