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
桂林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1年01月26日 来源:桂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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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军
走到十字路口，老向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几天都这样。往左，是一汪澄净的湖，绿柳垂荫，碧波荡漾。往右，是一座阔大的公园，鸟语花香，曲径通幽。正迷乱地犹疑着，碰到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拉着他就往右边的公园里走去。
那熟人姓朱，颇为健谈。老朱和一帮人建了一个空竹群，每天在公园玩空竹。强身健体，尤其对减肥功效奇大，老朱颇有经验地介绍。进了公园，顺着老朱手指的方向，果然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在一处草坪上正像模像样地舞动空竹。近了些，能听到空竹在空中旋转传来“嗡嗡”的破空之声。老朱从手提包里拿出空竹，也加入到了舞空竹的人群之中。太阳已经出来了，映射在急剧旋转的空竹上，金星闪耀，刺得老向的眼睛群星乱舞。在那群舞者中间，有一个女士，身着绿色绸衣绸裤，脚步移动腾挪，一板一眼，那姿势，煞是好看。老向瞬间有点迷蒙，觉得这位漂亮的女士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那天回来以后，老向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副空竹，加入到这群人当中。老向走到十字路口，再不迷乱，而是径直向右拐入公园，仿佛退休的心有了一处安放。他一向不爱运动，身子骨僵硬，舞起空竹来，笨手笨脚，大家都笑。那位漂亮的女士姓刘，在这群人中技艺最为精湛，捂着嘴笑过之后，主动指导他。她先是为他演练一整套动作，然后具体指点脚步怎么移动，身姿如何配合，眼睛怎么样随空竹灵动。在整个空竹运动中，空竹是灵魂，人的身体和心灵都围绕这个灵魂行动，而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刻都不能离开空竹，她告诫老向。老向按照她的指点，果然进步神速。那天练完空竹，大家一起到附近的油茶店喝油茶，老向打电话告诉妻子，不回去吃饭了。也不早说，妻子颇为不悦地嘀咕了一句。喝油茶时，刘女士坐在老向的对面。刘女士五十多岁了，但因为刚练完空竹吧，脸色绯红，灿若桃花，老向那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老向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问她在哪里工作过。刘女士的回答令他大失所望，都是与他的经历毫不沾边。不对，肯定在哪里见过，老向心里暗暗地想。在哪里呢，梦里？书本里？还是街头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不得要领，总之是见过的。饭后，大家分手的时候，看着刘女士翩然而去的背影，老向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回家后，妻子还唠叨他不事先通知，老向心里烦躁，竟然来了气，冲妻子大声厉叫起来，妻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被自己的有失教养吓了一跳。老向年轻时曾是某大饭店的主厨，因厨艺出众，被领导看中，调到机关工作，退休时，混到了正科级。妻子那时是他的下手，娇俏玲珑，递东西手脚麻利，两人配合默契。老向到政府工作后，与妻子感情一直很好，很少红过脸。那天晚上入睡，妻子把冷冰冰的脊背对着他。
刘女士在群里是灵魂人物，空竹舞起来像有灵气一样，飒飒带风，引得不少围观者大声叫好。老向那个时候看着她的身影会发呆，掉了魂似的。也有几次，她接了电话后，匆匆收拾东西就走了。老朱告诉他，刘女士命苦，丈夫早逝，留下婆婆还半身不遂，需要她照料。是个好心人呐。老朱慨叹。群里的几个人喜欢打牌，来点“小刺激”，赢的钱交由刘女士保管，当做群里的“公积金”，作为吃饭、活动之用。到大排档或者油茶店吃饭，老向很少动筷子，他看不上那些地方，觉得不干不净，味道也不好，但每次他都参加。他喜欢接近刘女士，她性情开朗、生气勃勃，给人带来欢乐。她的周遭，圈着璀璨的阳光。有几次吃完饭，他和她顺路回家，想对她说，他见过她，在什么地方呢，希望她帮助回忆，但最后又忍住了。有一阵子，刘女士一直没参加群里的活动，原来，她婆婆在医院动手术，群里的人自发捐了一些钱。老向自己过后又偷偷地跑到邮局，给刘女士捐了1000元钱，汇款人栏里写的是“你的朋友”。这件事，老向没敢跟妻子说。打从那次老向吼叫了妻子后，妻子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老向有些愧疚。那天捐完款回去之后，老向心情很好，主动和妻子说了很多话，挽回关系。
刘女士重新回到群里活动，大家颇开心，刚好“公积金”有了一些盈余，便提议到外面撮一顿，以示庆贺。老向提出，拿那些钱买菜吧，到他家去聚会，他来弄菜。大家欣然同意。那天，老向像当年一样挽起袖子，围上围裙，一副大厨的样子。妻子也像当年做他的下手一样，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妻子常年烟熏火燎，脸上皱纹密布，但手仍然那样灵便，递菜、送家什照样有条不紊，分毫不差。老向在做菜间隙，从妻子的眉眼间，恍然看到了她当年青春靓丽的影子，触摸到了当年那熟悉的味道。老向眼眶有些热，厨房，才是他们爱情、青春重拾的地方。他想，他太久没下厨房了，丢失了好多东西。妻子显然也感触到了什么，默默地配合着他。客人到齐，十几个菜也刚好出锅，热气腾腾地摆上桌。老朱道，老向，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一手。刘女士喝着葡萄酒，开心地唱起歌来。大家那天吃得很开心。
晚上，老向拥裹着娇小的妻子，妻子把桃花般的笑脸对着他。老向的耳畔却飘来刘女士的歌声。老向皱起眉头。妻子问他，怎么啦？老向摇了摇头，仿佛要摇掉那不合时宜的歌声似的。没什么，睡吧，老向说。他将妻子拥紧些，怕丢掉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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