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2年01月24日

　　□蓝凡武 
　　南方的山水，近似秀美的很多，至于闻名和不闻名的多在于故事的流传程度。
　　桂林山水的闻名虽然得益于历史的沉淀，但上世纪60年代电影《刘三姐》的传播及21世纪初《印象·刘三姐》大型桂林山水实景演出对于桂林山水的助推功不可没。自古以来，天下山水的神奇和美好向来依托于文学艺术的演绎。
　　千年草坪续文脉，十八景致入画来。
　　草坪是桂林市雁山区的一个回族乡，也是广西唯一的回族乡，漓江美景从这里辐射延伸。在水路通达的古代，草坪是漓江边一个重要的节点，漓江边不同水段废弃的古渡码头烙印着草坪历史兴衰的变迁。至少宋时草坪不是荒凉之地，元代桂林重要的驿站就设置在草坪南亭村，明末时回族先民就落脚于漓江畔，聚集在以草坪潜经为中心的回民村庄。自古至今草坪一直是山外陆路的尽头，尽头处是唐代早已闻名于世的冠岩。偏远和适度的开发成就了十里的草坪原生态，成就了十里的草坪大观园。
　　从大圩古镇沿路向南十数里，透过树梢就能远远望见一条山脉奔突江岸，似乎拦截了去路。待到山脚才发现公路是靠着山脚贴着江岸一穿而过。从山下往上仰望，数十丈的悬崖绝壁笔直而立。此路民国时期还是条泥丸通道，它的险峻和传说在明旅行家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和清末金武祥的《漓江杂记》中都有较为详尽的记叙。崖下江边危石兀立，石上有一凉亭，可俯瞰江水，这便是草坪境内的第一道美景——碧崖生烟。初冬，江对面正是层林尽染的“乌桕红叶”。深绿的江水灰白的沙滩紫红的树林和黛墨的远山，笼罩在万里无云的青天之下。偶尔一两只白鹭在空中一闪而去，犹如流星划过天际。这边的竹林却青翠如春，延绵十里的林间小道弯弯曲曲，寂寥无人，只有林外江水的凉意弥漫浸来。行走三五里，在竹林掩映下有个叫渡船头的小村，大多靠打渔为业，江边三五条竹筏并排在码头边，江面宽阔，是打渔的好地段。村人说，他们是从潜经村里搬过来的，大多是回民。往北折回数百米从竹林穿出便可见到古木参天的潜经村，村口便是白氏宗祠和清真寺。白氏宗祠为砖木结构，年代久远，据祠内石碑记载清末时就已重修过，抗日名将白崇禧的题字刻石亦在祠内。草坪的深秋或初冬，最能吊人胃口的是大田红柿。大田村立于山顶，山路盘旋而上，因温差大及品种优良，故个大香甜。每到秋风起时，一座座山头都是黄黄的落叶，红红的柿子在树上叠挤着，一树红过一树。大田山顶是观赏草坪全境的最高点，十里草坪尽收眼底，蜿蜒曲折的漓江就像一根手指大小的玉带在千峰竞秀的山间忽隐忽现，山峰一层叠一层地推向远方，隐没在云堆里。草坪的水源历来丰沛，山边平地多种水稻，这里的鱼虾向来为外界所称道。每到春季，河泊源一带秧苗青青，春水满溪，鱼群如梭，人道是三冬不寒的“河泊春晓”。河泊源村口的岭上有一个十米高的水塔，塔身微宽，不知何时所建。四周老树高低成林。每每夕阳西下，返照塔身一片金黄，是壮观也自寂寞，人称“塔留斜阳”。从河泊源村往冠岩山顶的半山坡上有一大片石芽地，石芽随地乱长，群石间有近百株李子树，树枝弯曲如龙，百态横生。每株树都老得皱皮干裂，也许是老不死吧，每年都开着零碎的白花，却一直无力挂上果。而它遒劲有力的老枝在努力地舒展，展示它年迈的力量和生命。
　　冠岩山顶杂木丛生，一片绿色。腹中却四通八达，奇景万千。水自中出，外与江通。自唐莫休符记载冠岩以来，历代无数游客留恋于此。或停舟夜宿，或探密题诗。尤以明田汝成最为钟情，许为桂林岩洞“兼山水之奇，莫如甘岩（即冠岩）”。倘若从冠岩逆水而上，江中观景更有一番风味。江之东岸平坦开阔，江西则群山屏列直插江中，有如帷幕遮天。行了数里至刘家埠，昔徐霞客记述从冠岩步行四里到南亭驿寻舟，此处与冠岩相距正是四里许，当是南亭驿站泊舟之处。其江面宽阔，沙滩平缓，山貌祥和。有四个码头从岸上直直伸入江中，尽管古码头已不复可寻，但仍可想像出当年的盛状。往上一二里江水渐湍急，中有一长洲分水而流，这就是有名的斗米滩头。临江高山矗立，众峰相拥。中有一小峰突兀而中，远远望去犹似妇人背孩，这便是传说中的“望夫化石”处。过了滩头左岸便是明村，以黄皮果著名。过了明村江面渐开，水流平静，青山相连，此处便是有缘偶遇的“群山相绘”之地。昔徐霞客行舟至此，天已漆黑，遂泊舟歇息。中夜醒来，眼前一群萤火虫远近飞舞，群山大放光明。他在游记中写道：“中夜仰视，萤阵烛山，远近交映。以至微而成极异，合众小而现大观，余不意山之能自绘，更无物不能绘也。”行舟至此，他数十年游历的体验及佛家思想的影响，一下迸发出至真至善至美的美学思想，漓江夜游成为他悟道之机缘。心性的显现在于纯粹和心系一处。徐霞客一生只为游山玩水，谢绝功名，与修道者相近，虽不修道亦与道同迹，故能观山而现心。
　　天下美景，不外乎可行可望可游可居，十里草坪亦如是。大江南北，以弹丸之地而拥有众多景色者寡，而草坪非以此优胜他山，乃是十里草坪白日可观物夜游可观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