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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们的约定

■孟海啸 文/图

桂林晚报      2024年01月12日     
  在我记忆的长河中,有许多往事已经消失,然而却有一件事永远难忘,有些暖暖的记忆,总会很清晣停留在我的脑海深处。
  一趟难忘的差事
  那还是上世纪80年代初,桂林第二机床厂成立了一个“对外服务小组”,主要负责产品销售出去后,出现机械故障,用户一来电告,立马就得去帮助维修解决故障。厂里生产的小到台式大到几吨重的摇臂钻床,销售网点遍及全国。我荣幸被委任第一任“对外服务小组”组长。但又滑稽地宣布,副组长也是我!不好意思,又打脸了,成员也是我!“泰山顶上一根葱”!那年月,全国各地均有我厂产品,我几乎跑遍祖国大江南北,甚至乡镇厂矿企业,也借此全国得以游玩,那时可真是自然生态游啊!有时在某地还没解决完问题,厂里就去电报催下个维修点,就这样上蹿下跳地忙碌了几年。记得有一年出差记录高达313天之多!
  那一次是去陕西省的吴旗县,因火车不能通,从延安乘长途汽车前往。当车行至顺宁一带时,汽车便抛锚在一个偏僻的乡村旁,下得车来,只见漫天黄沙飞扬,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不是南方乡村专属的碧湖蓝天,青山绿树。这里只有低洼的土窑,昏暗光线中的土墙土炕以及窑外天地一色的黄土高坡,仿佛连生命的色彩也被传染得单调乏味了。道路旁一排排的柏树倒是坚强地站立着,村民们也同柏树一样努力而倔犟地生存着。孤寂,荒芜,破败,寥落,干涸,贫困,然而村民们在经年累月地挣扎中,用顽强的生命力,把沉淀在时光深处中的希望,以纯朴的心声诉说着无尽艰辛的故事。
  我用相机记录下了这千年的沧桑。
  一群当地的孩子们围着我,惊异地看着“咔嚓”响的相机,换胶卷时,我随手把空胶卷盒给了旁边一个流着鼻涕七八岁的男孩,他那两股淡黄色的液体在鼻下挂着,眼看就要侵犯到上唇时,鼻翼翕动,只听“咻”的一声,那两条准备离家出走的小黄蛇立马缩回鼻腔里去了。当他拿着胶卷盒时,兴奋得脸都红了,随之一个大鼻涕泡像吹气球一样在鼻孔外炸裂。孩子们都着破旧的衣裤,头发零乱,鞋子磨损得厉害,大都前面露着脏兮兮地脚趾。我翻包拿出几支圆珠笔芯分发给他们,那种受宠若惊的神情,如获至宝。一个最大的女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孩,她连嘴唇都无血色,身体单薄。为了让背后的孩子入睡,她左右摇晃着,头上小辫儿的拴绳一颠一颠,像两只飞舞的蝴蝶。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问。“我叫大芹,十二岁了”,她眼里流露出的童真被生活的重压所掩盖,一副有担当且成熟的神态,充分说明她过早地经历了她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承受的磨难和艰辛,她让我油然产生了怜悯和同情。
  “有字典吗?连环画也行!”她问道。“字典只有我们校长才有一本!”鼻涕泡说。“哦,我现在没有,但我回去可以给你们寄来!有《小蝌蚪找妈妈》《孙悟空大闹天宫》《白雪公主》…”孩子们眼晴都听直了。
  于是我记下了他们的地址,“那谁收呢?”我问。“俺姐收,她识字。”鼻涕泡抢先答道,“她叫张大芹。”
  一段珍藏的记忆
  从陕西转道四川,再转贵州,从柳州回到桂林。我记得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其它地方。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那天翻通讯录“张大芹”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猛地想起土窑洞的孩子们,又想孩子们可能早忘了吧?再说,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寄到吗?但我还是托厂友们帮凑些旧书,都很热情,没几天办公桌上就堆了几十本,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黑猫警长》《木偶奇遇记》《白雪公主》《大闹天宫》《没头脑和不高兴》…我又特意上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字典,按地址一并寄了过去。
  当这事我渐渐淡忘时,突然收到陕西的来信:“孟同志,从你离开我们这里后,村里的娃儿们天天念叨这事,大队部的人只要去镇上,他们就闹着让我们去邮局询问有不有广西的包裹。但两个多月了,我们都笑话娃儿们,城里人跟你们说着玩的,不作数的!大芹还几次走半天的路去镇上打听,生怕书到了,让别人取走。为此,大芹每次回村都是抹着泪回家的。”
  信中还说:“那天,包裹终于收到了,孩子们别提多高兴了,全村的娃儿都上大芹家了,比过年还热闹。大芹的眼睛一直都挂着泪花,大芹妈说,大芹是搂着书睡觉的,任谁都拿不走!第二天我们在小学校开辟了个图书角,让大芹当管理员。她要求每个来看书的人都要洗干净手,书不能弄皱!这些娃儿们都能把书给背下来了,然后去给老人们讲故事哩。”
  看完信,我完全被感动了,想起那些土窑,那些黄沙,那些泥泞的山路,那些单薄身子的孩子们的渴望眼神……
  幸亏我办了这件事,否则,一定会伤透孩子们的心,特别是大芹,我将永远对不起这些穷娃儿们,任凭什么都无法弥补!
  后来我又寄了一些书和文具,秋后,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陕西的,里面是大枣,红亮红亮的透着喜庆,还夹了一张大芹的字条:“队长说,今年最好的枣不许卖,寄往桂林!”
  看到这里,盈眶的泪差点掉下来。我把枣分给厂友们,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这么甜的枣!
  后来我调出了工厂,工作也变动了几次,就再也没跟他们取得联系。
  最近,我有点起心,想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如果沒有意外,大芹应该过五十了,估计她那鼻涕泡小弟都有四十好几了,在那片遥远的黄土地上,希望与诚信的种子是不是已经开出了幸福生活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