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11月03日

　　■夏学军
　　前天去单位食堂吃饭，发现食堂大姐们开始腌雪里蕻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我家腌雪里蕻的场景。
　　记忆里，腌菜的过程仿佛透着诗意般的韵律：秋天到了，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大集上买回来雪里蕻，小院里拉起绳子，碧绿的雪里蕻搭在上面，两天后，秋风吹皱了它的叶子，也柔软了身姿，软塌塌地吊在那里，洗净大缸，请菜入瓮，奶奶码菜我撒盐，弟弟跳进大缸里使劲踩，因为奶奶的经验是腌菜必须紧实了才好吃，一会儿工夫就把这抹绿定格在此时此刻。想要一缸咸菜以最饱满的姿态呈现到餐桌上，需要一家人的共同努力。
　　满满的一大缸，放在没有暖气的下屋，现吃现捞，够吃一个冬天。秋冬的萧瑟里，难忘那捞出一抹碧绿的快感，往往是一打开盖子，最上面是一层冰碴，一股异样的清香忽地串出来，碧绿变成了深绿，拿起来是脆生生的手感，雪里蕻依旧是鲜嫩。常吃的最经典的一道菜是雪里蕻炖豆腐，奶奶提前一天把雪里蕻用清水泡上，去掉多余的咸味后，洗净切成寸段，和东北豆腐一起炖熟。雪里蕻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软糯雪白的豆腐炖成了蜂窝状，吸附了雪里蕻的咸鲜味，变得有一点点墨绿色，咬一口满满的汁水鲜极了，配上一碗米饭，别提多下饭了。
　　还有就是把雪里蕻切得细碎一些，放入葱、姜、小米辣一起炒香，这道清炒雪里蕻，入口甘甜，搭配一碗手擀面，或者窝头稀饭，都非常好吃，那味道能让父母一天的辛勤劳作化作舒心惬意。
　　奶奶去世后，妈妈成了家里的大厨，而这时候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雪里蕻不仅仅是清炒和炖豆腐了，它的“搭档”变成了五花肉、黄鱼、鸡蛋。特别是雪里蕻放到黄鱼里面，煲出来的黄鱼汤，真是比酸菜鱼汤还要鲜美，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看似普通的食材，在东北人的记忆里，早已萦绕在脑海，并衍生出无限情怀，就如《诗经》所言，有一种“我有旨蓄，亦以御冬”的古意——嚼得菜根滋味长。
　　过去的日子清苦，腌菜是度过漫长、缺少青菜的冬季无奈之举，而今再吃却是为了“寻味”。大棚蔬菜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买卖双方似乎都忘了蔬菜也是有季节性的，在万物凋敝的季节可以吃到想吃的任何蔬菜。可是我还是不忘从前，想念那道没有色相，但味儿透彻到底的雪里蕻炖豆腐，并在每一年的秋季，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腌一些，既是感谢季节的馈赠，也是家风的传承。
　　十五岁的儿子对雪里蕻唯恐避之不及，我理解他，没有一些经历的人是很难喜欢它的，所以它在我心里是一道“情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