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6月27日

　　■王忆

　　7岁那年，我所在的班级来了位女老师，她是城里的知青。端午前夕，老师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起屈原的故事，也讲了各地、各种端午风俗。介绍粽子时，老师讲绵软的糯米、黄米，又讲各种豆沙、猪肉馅的……那一刻我仿佛闻到粽子的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最后，老师要求端午那天，每人带个粽子来，她要评出最好的粽子。
　　回家后，一直沉浸在老师描述的粽子中不能自拔，于是便告诉了母亲老师留的“粽子作业”。母亲很为难，说今年咱家不包粽子，没准备材料。我知道，这一年奶奶病了，家里欠了债，好多天都没见到米粒了，更别提包粽子了。
　　看着我被粽子折磨的样子，母亲犯愁，想了一会才说：“要不专送你一根粽……就用菠萝叶……包粽子吧。”菠萝叶我并不陌生，那是本地一种柞树的叶子，像人的巴掌一样大，当地人称之为菠萝叶子。五月间柞树叶子最茂盛，母亲会采很多回来，晒干留着蒸窝头、蒸包子做垫底用的。
　　听到母亲能给我包粽子，我蹦了起来，管它什么材料，只要是粽子就行。可家里也没有糯米，母亲别出心裁，便用一点大米、小米，掺和了高粱米等材料。看着母亲用几张菠萝叶，左转右缠，包出四方形的“菠萝叶粽子”……我心花怒放地转来转去，嘴都合不上了。
　　等粽子上锅煮，屋里顿时散发出一种树叶的清苦气息。我使劲地吸着鼻子，努力在粽香中享受着。粽子一出锅，我就迫不及待地吃开了，尽管菠萝叶子粽子里没有丰富的馅料，只是简单的大米小米高粱米加上一点花生红枣，吃起来一股青涩绵软、山野原始的米香……我大口嚼着，对着母亲直笑。
　　端午节那天，我拿了一个菠萝叶粽子到了学校，在所有孩子的粽子中，我的四不像粽子很丑、很黑，但我没有自卑，而是自豪地拿着粽子讲母亲怎么采叶子、怎么研究、又怎么聪明地包粽子、粽子怎么好吃……讲着讲着，我突然泣不成声，想起自己根本没看见母亲吃一口粽子，那一小锅不多的粽子都给了奶奶、我和妹妹吃了……最后，老师给了我最高的奖励，全班的粽子中，她唯独吃了一口我的粽子，并告诉大家，这是她见过、吃过最具特色、最美味的粽子。
　　很多年过去，尽管吃过各种馅料的粽子，但没有一种粽子能胜过那年母亲自创的菠萝叶粽子。我知道，除了粽子的独特，更有着母亲的味道，才让这种树叶粽子在记忆中永远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