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记游
桂林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4年11月03日 来源:桂林日报
□龙玉纯
秋风和爽,桂花飘香,我在供职于岳麓山下某单位的弟弟的陪同下,走进了心仪已久的岳麓山,踏入了翰墨流香、弦歌相继已逾千年的我国四大古书院之一——岳麓书院。
清楚记得我还在南京上大学的时候,就读于湖南大学的学友就曾在信中用文字这样向我描述:岳麓书院,千年学府,坐落在历史文化名城长沙城西岳麓山青枫峡的出口处,背倚层林叠秀的赫曦峰,面临碧波粼粼船帆点点的湘江,有着“大泽深山龙虎气”,是“三湘隽士讲研地”,“千百年楚材导源于此”。春来桃红柳绿,夏日桐荫荷香,深秋红叶满谷,寒冬修竹滴翠。清雅幽美的环境曾吸引历代许多著名学者来此讲学或主持书院,也曾有不少重要历史人物如陶澍、左宗棠、曾国藩、杨昌济等就读于此,更有近代大批爱国志士和革命先辈如陈天华、邓中夏、蔡和森等来院求学。毛泽东同志早年也曾多次寓居书院的半学斋,从事主编《湘江评论》等革命活动。此地既是文明的摇篮,又是革命的纪念地,“四海学人向往中”,很值一游。
煽情的文字构筑出一片诱人的风景,激起我一连串的向往,直至今天纵情地用心和它握手。
在自称长沙通的弟弟的陪同下,我们轻车熟路地从正门入,登赫曦台,进大门,左游教学斋,右游半学斋,进二门至讲堂,去御书楼,再到百泉轩,从后门出,上岳麓山。共3个多小时的游历,我们尽情领略了这座具有南方风格的古建筑群的门、堂、轩、斋、楼、台、亭、阁,尽情欣赏了构成院内八景的桃、柳、荷、桐、泉、沼、花、竹。虽已越千年,历经沧桑,然而古韵犹存,特别是其中的那些楹联、匾额、碑刻,更是让我们叹为观止。
一近正门,便见黑底醒目的头门匾“千年学府”。它仿佛在告诉我们,书院是由北宋潭州太守朱洞采纳刘鳌的建议,于宋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正式创建,至今已逾千年。头门匾下挂一副木板镌刻楹联,右为“千百年楚材导源于此”,左为“近世纪湘学与日争光”。概括地介绍了岳麓书院千百年来在培育人才和发展学术方面的重要地位与作用,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书院的由衷赞美和寄托了他对三湘学子的殷切期望。
登上赫曦台,右壁上那个龙蛇盘绕、刚劲有力的大“寿”字顿时像一股无形的磁力吸引住了我。弟弟见我痴迷的样子,便微笑着讲了此字的一番来历:相传嘉庆十二年(公元1807年),有一天书院举行一个盛大集会,一个身穿青布道袍,脚穿麻鞋草履的老道人,也赶来凑热闹,他说自己能诗善对。学子们见其相貌平平有些不相信,叫他先写几个字看一看。老道人就地捡起一把扫帚,蘸着黄泥水,在赫曦台的右壁上,唰唰潇洒一涂,写成一个一丈多高的“寿”字,气势非凡,学子们赞叹不已。然而,这位老道人写完便飘然而去,不知所终,于是被传为仙笔。后来为了两壁对称,主持书院的著名学者、山长(书院院长)罗典就在左壁上,补写了一个“福”字。台的中央有一座木格屏风,屏风的正面绘有修复后的岳麓书院平面图,背面抄录了王守仁、朱熹、张栻、毛泽东的题诗,使这座古台焕发出新的光彩。
走下赫曦台,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大门匾“岳麓书院”四字遒劲凝重,金光灼人,向游人暗示着此非俗人所写。是朱熹写的,还是别的名人雅士?弟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于是便娓娓说来:北宋咸平四年(公元1001年),潭州知府为书院报请朝廷备案。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宋真宗召见山长周式,赐对衣鞍马、内府经籍,御书“岳麓书院”匾额,从此名闻天下,声誉大振。南宋时,著名理学家、教育家张栻主持书院教事,朱熹曾两次来此讲学,当时听者如堵,享有“潇湘洙泗”之美誉。门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向人们展示着楚地的文武先贤数不胜数。大门门厅悬一长联:“治无古今,育才是急,莫漫观四海潮流,千秋讲院;学有因革,通变为雄,试忖度朱张意气,毛蔡风神。”此联告诉我们要对培育人才有紧迫感,切不可忽视世界的历史潮流和千年学府的作用,还教导我们既要重继承,又要有革新,要审时度势,融汇变通,学习宋代的朱熹、张栻和近代的毛泽东、蔡和森他们的治学方法。
过了二门,我们便直奔讲堂。过去的讲堂,在今天来说就是课堂,老师授业解惑的地方。讲堂的左右两壁嵌有朱熹于宋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来院讲学时手书的“忠孝廉节”四字石碑。堂内两廊置放着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山长欧阳正焕所写的“整齐严肃”四字石刻。另外还有《岳麓书院学规》石刻等嵌于墙壁。厅中悬挂有两块金字匾:“学达性天”“道南正脉”。分别为清圣祖康熙廿六年(公元1687年)和清高宗乾隆九年(公元1744年)御书颁发。讲堂上摆放着两把古木椅,显然循的是宋代的规矩:朱熹和张栻同台讲学,听者千众,盛极一时。
讲堂悬联颇多:有“工善其事,必利其器;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此联摘取两代先贤留下的格言,富有哲理和教育意义;另外还有“院以山名,山因院盛,千年学府传于古;人因道立,道以人传,一代风流直到今”等名联。
现在每所学院都有自己的图书馆,当时的岳麓书院也不例外。御书楼就是书院的藏书之所。弟弟告诉我,书楼其址曾多次迁移,名称也多次变更,因此也叫“藏经阁”“尊经阁”。楼前静悄悄的,我们兄弟俩的声音显得十分多余。弟弟触景生情摇头晃脑地诵起了明人吴愉的《尊经阁诗》:
空中楼阁蔽松棂,此日谁人问六经。
尽在水声山色里,年年芳草逼人青。
百泉轩是书院的绝佳之境,朱熹、张栻等名人、山长都曾寓居于此。张有诗为证:流泉自清泻,触石短长鸣,穷年竹根底,和我读书声。佳境留人,我建议弟弟在此休息一会。弟弟点头同意,并开玩笑说:“莫非兄长有意接过朱张衣钵?”我忙挥手作答:“为兄愚拙无知,只怕当二老的侍僮也不够格。”兄弟俩大笑。弟弟接着又向我发难,指着悬联“教同化雨绵绵远,泉似文澜汩汩来”说:“想听听兄长对上联的见解,我说下联。”我回答说:教育工作只有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绵绵不断,才能影响深远。弟弟首肯,接着他说下联是描写轩内的文泉,汩汩不尽似学海文澜源远流长。
走出百泉轩,弟弟便宣告我们的书院之旅到此结束。还在古迹楹联匾额碑刻中神游的我,难免有些恋恋不舍。弟弟拍拍我的肩膀说,书院内楹联满目,匾额成堆,碑刻如林,要想仔细欣赏并考注溯源,非一日一时之事。今天我们走马观花,就等于是第一次拜认这位名师,要想学到他的学问还须来日方长。
经书院后门爬上岳麓山,只见爱晚亭下游人如潮,停车坪内小车挤挤,与书院的清静氛围大相径庭。低头俯看秋阳覆盖下的千年学府,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睿智的长者,拄着一根闪着幽光的龙头拐杖,满目慈祥地在眺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