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6月28日

　　□崔立

　　至今在老家自建小楼的一楼角落里，还有两辆四十多年前的凤凰牌自行车，它们存在的时间比我都要年长，因为那是父亲当年迎娶母亲的彩礼。
　　小时候的印象中，要走远路，就需要骑自行车。我多半是坐父亲骑的自行车，自行车的横杠上会加一张座椅，我那时个儿矮，力气又小，半天爬上不去。父亲手臂轻轻一拽，我就顺势地上去了。父亲的力气可真大呀。父亲再叫一声，你可扶住了，我们出发啦。我说，好嘞。父亲在前面骑，母亲骑在后面。尽管父亲还带着我，还是稳稳地骑在母亲的前面。
　　小学六年级，我需要学骑自行车了。初中在小镇上，有点远。父亲说好给我买小自行车的，但他坚持让我在凤凰牌自行车上练习，这样骑大自行车也没问题了。我个儿还是不够高，于是就有了我推着自行车，一只脚踏在一边的踏板上，另一只脚试探着想踏在另一边的踏板上，还没来得及踏上去，伴随着“咯噔”一声，我连人带车摔在硬邦邦的泥路上，眼泪汪汪的直喊疼。“学骑自行车，不摔倒是永远学不会的。”父亲和我说。那就继续学呗。我继续推着自行车，越推越快，也只有推得快，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把另一只脚踏在另一边的踏板上，这是我摔了几次后总结出的一个小小经验。
　　几次失败后，我真的能同时将脚踏在了两边的踏板上，但还没来得及骑起来，速度放缓的自行车又很快将我摔在了泥路上。那一周学自行车的经历，至今让我难忘，膝盖擦破了冒出了血，额头摔得都肿了，连手也被自行车压到了，使一点力气就痛，但我终于是学会了骑自行车。我骑着“全身是伤”的凤凰牌自行车，咣当咣当地骑了好几百米，那个咣当咣当的声音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父亲不无心疼地说，这一周对这辆自行车的伤害，比他过去骑十几年都要大。
　　为了这，父亲特地把自行车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擦洗和规整，扶手、架子、车座、横杠、车轱辘等等，每一个地方都没放过，最后还上了漆。上过漆后的自行车，被父亲推在阳光下晾晒，像全新的一样。
　　那个年代，谁家里能拥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都是值得骄傲的，更何况我家里还有两辆。父亲每次说起，都是一副自得的样子。父亲骑得最远的一次，是骑到了二十公里外的县城，单程一个多小时。回来的父亲满头大汗，那时还是冬日，我非常奇怪地看着父亲，父亲说他就怕这自行车半路“掉链子”，谁知道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辆“大凤凰”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掉链子”这三个字，我最早是从父亲口中知道的，后来的生活中多有听到，就觉得特别亲切。“大凤凰”是父亲对凤凰牌自行车的昵称，它俨然从一种交通工具，转变成为父亲的多年挚友。
　　在这两辆凤凰牌自行车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日子里，父亲一直没有舍得扔掉它们、放弃它们。每年都要有几次，父亲把两辆凤凰牌自行车推到屋子外的水泥地上，轻轻地擦拭，再细致地上油漆，又像新的一样了。我看着父亲这认真的样子，不经意间又看到他两鬓的白发，岁月带走了许多的年华，但没有带走父亲对凤凰牌自行车的爱护，像他一辈子对身边的一切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和满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