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1月26日

　　□龙玉纯

　　进入腊月，新春佳节也就进入了倒计时。随着节日氛围的日渐浓厚，我和妻子便盘算起什么时候回去过年这件大事来。妻子说，只要老家山上能通车，哪怕下雪结冰也要回去，两个老人家都八十岁了，总不能让他们下山进城来陪我们过年吧。
　　提前把自己值班的事情安排好，在腊月二十九日下午，我带着老婆孩子和一后厢日常用品，迎着雪后初晴的耀眼阳光，正式向两百公里外的老家所在小山村进发。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车到镇上就变得行驶艰难了，冰雪还未完全融化，车子打滑严重。在和我们一道回乡的堂弟的鼓劲下，还是壮着胆子往前开，最后快到山脚时，车怎么也上不去了，只好临时找一宽敞处停车，然后步行上山。
　　堂弟开玩笑说，别人要去哈尔滨看雪玩雪，而我们只要回老家一趟就行了，我们这山上也有冰天雪地。他接着又说，我们这大山深处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父母住在这里真不放心，回去还是要做做老人家的思想工作，接他们进城养老。我妻子极其赞成堂弟的意见，我儿子也觉得叔叔说的有道理，我个人同样认为现在做这个思想工作很有必要。
　　见到儿子一家回来过年，看着可爱的孙子，看着孝顺的儿媳，看着常念的儿子，父母脸上顿时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似乎走路的节奏也轻快了，做事的动作也舒缓了，连身影都显得年轻了。
　　围炉闲谈，话进城养老，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婉拒了我们的邀请，明确表示暂时不愿进城。爸爸对我们说，如果你们能完全说服我和你妈，我们就跟你们走。于是，大家就边喝茶，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深入交流起来。
　　我有些担心地说，你们二老年纪那么大了，还天天干农活，万一身体有点不舒服或者突发情况，山里交通又不便，到镇上医院又远，那怎么办呢？老人都看重健康，我便从最敏感的话题开始说起。
　　爸爸回答说，你说的这个我和你妈也考虑过，虽然住城里离医院近方便，可我们山里也有家庭签约医生呢。你们不知道吧，现在党和政府很重视农村医疗，每家都安排了专门联系的医生，医生每月定期上门，对每个人的健康情况都了如指掌，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个电话医生就带着药箱骑摩托车来了，如果要住院还有面包车接送，住院费用也能报销大部分，这个政策好呢。你们看看，我们这里八十多岁还能做事的老人不少呢。这要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我妻子接着说，关键是山里交通太不方便了，要出去买个生活用品都难，比如家里来了几个客人，需要买点肉和鱼、买点酒和糖，还非得乘车去镇上，山路来回至少要一个小时以上，那多麻烦呀。
　　妈妈接过话题解释说，看样子你们是回来少了，不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麻烦呀，家里有鸡有鸭有鱼有蛋，还有自家酿的米酒，来几个客人吃喝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供销社专门有农用车送货上门呢，只要打电话去，就送货到家里来了，只是价格稍微贵点。卖水果蔬菜糖果和牛羊肉的车子也隔几天来一次。我们这里种田需要的化肥、农药、种子现在都是送货上门，村里家家都通了水泥公路，确实比过去方便多了。
　　我儿子笑着说，爷爷，要是您这里也有网络，我一定在楼上楼下给您装上摄像头，这样我爸妈不放心时，就可以在手机上看到您和奶奶在干什么了。我们学校就装了不少摄像头，我爸妈通过手机就可看到我在学校的情况，尤其是我一出校门我爸的手机上就有信息。
　　爸爸摸了摸我儿子的头说，孙子说的这个好，上个月村里还开了大会，镇政府要求光纤网络先连到村部，然后再连到各家，我们家离村部有点远，估计连起来暂时还比较困难，听说上面正在想办法。村里的年轻人说网络是个好东西，可以看新闻看戏，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还可以卖农副产品，可以买火车票，功能多着呢，到时有了网你来教爷爷，好吗？
　　好的。儿子满口答应爷爷。
　　我笑着说，改革开放这些年，我们山上确实变化大，清楚记得我当兵前山里还是清一色的茅草屋，现在都是小楼一栋比一栋漂亮，而且家家都有电视、洗衣机，出门都是水泥路，摩托车几乎家家都有，并且还有好几家买了小汽车，与过去比真是有了天壤之别。你们二老不要有心理负担，不是非得要你们进城，作为晚辈我们不希望你们八十岁了还在辛苦种田干活，我们希望你们安享晚年、健康长寿。
　　爸爸笑着回答说，自古至今，历朝历代，哪个年代有现在这么幸福过？尤其是我们农民，种田不要交农业税，不要交公粮，还有国家补贴发，田里地里想种什么农作物就种什么，真正是当家作主。虽然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老了，但我觉得我们身体还行，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也就暂时不去和你们住一起了。这样既不影响你们的工作，也不影响孙子的学习，有什么不好呢？我听你们的，今后我们俩量力而行，少种点地，不让你们担心。
　　说了半天话，可以讲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二老的思想工作还是没做通。可这并不影响过年团圆的氛围，尤其是年夜饭丰盛得让我们目瞪口呆。除了腊鱼腊肉腊香肠等腊菜和蔬菜外，还有水晶肘子、姜母鸭、白辣椒炒鸡、五香蛋、粉丝油豆腐、清蒸鲑鱼、红烧甲鱼、拔丝土豆、熘肝尖、炸虾球、炝肉丝蜇头、葱爆羊肉、米粉牛肉、糖醋带鱼、猪手煲黄豆等，当这些菜被父母一一端上摆满一桌时，我老婆感慨地说了这样一句：“五星级酒店的年夜饭也不过如此啊！”
　　好菜配好酒，我赶紧拿出了特意为父亲买的名酒。父亲说没必要喝这么好的酒吧，又没有别的客人。我和老婆异口同声说，这酒是专门买来孝敬您的，过年了喝个开心喜庆吧。听我们这么一说，父亲也就没有推辞了。屋外风吹雪花漫天舞，屋内木炭火旺暖洋洋，大家一边说着开心话题一边吃着喝着，合家团圆乐融融……
　　每到过年时，我都觉得父母又老了一点，觉得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也许事情可以以后再做，但陪伴亲人的时间却只会越来越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春节，它凝结着中华民族五千年来的情感、意识和情怀，新的一年，我们走进生命的又一里程。历史，又多了一页辉煌的篇章；生活，又多了一曲动人的乐章；心灵，又多了一段绵长的思绪。年，给了人们一份仪式感，让我们审视过去，憧憬未来，更让我们懂得团圆的价值，明白亲情的可贵，更加珍惜身边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