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费神是读书
桂林日报
2024年05月02日
□龙建雄
看书读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不费神的事。
每每看到好文章引人入胜,我会有一种前后矛盾的感觉,似乎觉得每一句都看得懂,每一篇章也能写出来,遗憾的是这已经被人写过。“人人心中皆有,个个笔下却无”,这或许也是世界上最让人不解的事。有一段时间,朋友们调侃“没有想到你还会写点小文章”,对此,我是颇有微词却从不表露。此刻转念一想,所有文字不经过“妙手”偶得,那世间便永远不会出现成篇的好文章。我如是想,这大概是作家们的使命,也是我这个普通作者的一点天分吧。
我经常和两三个旧同事坐在食堂的一个角落里就餐,轻声地闲说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谈我们过去在机关时的年轻气盛、后来仕途里遭遇的各种意外,如今看淡过去、笑迎当下……确实,我们现在比以前更加敏锐,比年少时更加豁达。读宋代朱敦儒《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不禁让我心灵一颤,这何尝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心声?“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这世事短暂,如春梦一般转瞬即逝。人情淡薄,就如秋天朗空上的薄云。不要计较自己的辛勤劳苦,万事本来已命中注定。有幸遇到三杯美酒,又邂逅了一朵含苞初放的鲜花。短暂的欢乐相聚是如此的亲切,至于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一天夜里,我读到黄庭坚写给自己师傅的诗句:“子瞻谪岭南,时宰欲杀之。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彭泽千载人,东坡百世士。出处虽不同,风味乃相似。”细品之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黄庭坚在心里狠狠地批判当朝宰相章惇把师傅贬去了岭南“荒蛮之地”,所幸苏东坡“饱吃惠州饭”,在那样窘迫和绝望之下仍能够开心地活出自我,尽情地与偶像陶渊明唱和;彭泽令、陶渊明是千载不朽之人,师傅苏东坡也是百代罕见之士,他们出身不同、时代不同,但品格风韵极为相似。
我曾经在自己的文章里写过一句话:“活着的意义就是好好地活着。”活着,适者生存是第一位。依我看来,生活的意义并不是人一味地追求荣华富贵,也不完全在于功名利禄,而在于活在朗朗乾坤里有自我认知上的觉悟和觉醒,活出一个更精彩的自己。苏东坡首先是一名“公务员”,虽命运多舛,但仍然体察民情,参政议政,擅于公文,所存世的诗词多为闲情小文,如今皆受大众追捧。而他的大量史论、策问、表状、奏议、代制敕诏、口宣、碑铭、书信等等,理性严谨,同样精彩,绝非“打酱油”之作,我们今人避重就轻只谈苏东坡的“闲文”“闲情”“豁达”,这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有很多朋友跟我一样喜欢苏东坡,有时会问我:“你心中的苏东坡到底是什么样?”读了十多本写苏东坡的书,现在也习惯每天读一首苏东坡的诗词,我渐悟出,“苏海”人生犹如浩瀚海洋,我们所见所闻仅仅是一斑,拜读一两本书或者几本书,只是进一步熟悉苏东坡的故事,更近一点追随他的精神世界而已,真正还原已然不得。林语堂、李一冰等先生用长篇来阐述心目中的“苏东坡”,然而,何谓“苏东坡之路”呢?我喜欢作家蒋蓝这样中肯评价:苏东坡从官场事务里提纯有益的救世思想,从世俗生活中淬就生活真味,从历史的积淀中托举映照未来的灵智水光。他一度在入世、出世、遗世之间悲叹、犹疑和游走,他俯身民众、扎根大地的秉性,成为他曲折艰险人生的路标,构成了一条鲜花与荆棘丛生、荣耀与失落并在、才气与胆气共酿的“苏东坡之路”。
“用文字记录下来的生活才最有生命力。”我告诉自己,把你看到最有意思的东西,写进你现在的所思所想、所悟所得里,两者完美地结合到一块,就会构成此刻你完美呈现的“现实生活”。
絮絮叨叨,有读有悟,聊以慰藉“最不费神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