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野”读时光
桂林日报
2024年05月02日
□赵柒斤
在人们纠结该一如既往地“读本”还是不失时机随手“读屏”时,我想起了童年愉快的“野”读时光。
情不自禁地驻足楼道后窗,细心品赏对面小学孩子们清朗的读书声,默默分享那份天真快乐的同时,我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一个旧远的意境,仿佛回到了屋后村前那稀疏的灌木丛、野草坪、小溪滩,熟悉的朗读气息和色调迅速在身边弥漫。
人人皆知,都市里读书的最好去处无疑是图书馆。可谁想到,我最早喜欢读书且无拘束发出朗读声之处却是牧牛场,用现今时髦的话说,那无疑便是纯天然的“生态书房”。春、秋的清晨和下午,把老牛赶到目的地便由着它“任我行”,我则选一块视野开阔的草坪,半卧半倚着,手捧一本书,仰首望书,眼睛余光从书缝里直视苍天白云时,也顺便“照顾”着身边悠闲地啃着野草的老牛。衣带从风、书页飘动,天上的云、空中的鸟一会儿进入眼眶、一会儿又飞出眼睛。当瞳仁里只有文字时,顿感整个人仿佛与大自然已融为一体。此时野地草坪上的我,便有种身体突然变轻又变小、钻进书里做主角的美妙感觉……
懂得利用放牛时间“看书”,完全是父亲“逼”的。读小学二年级时,家庭作业相当多了,教语文课的班主任利用“特权”,每天布置的家庭作业少不了“背课文”。因多次没能全文背诵,被老师“罚站”及“投诉”给家长后,父亲几乎用骂牛的话狠狠地训我,我差点产生罢放老牛的念头。父亲便哄我:“早上人的脑子特别清醒,一边放牛一边背课文,包准什么长文短篇都会背……”果不其然,牛刀小试便大显身手。几天后,我不仅准确无误地背诵了头天老师布置的段落及短篇,而且将以前“拖欠”的作业统统补背一遍。众目睽睽之下,站着背课文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因而我又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你记忆力超强”的点赞,我阅读的“荷尔蒙”由此节节攀升……
读五年级时,放牛看书就不那么老实了,往往总在语文、英语的背后藏着父亲的《人民日报》、大哥的《中国青年》和《大众电影》杂志及从同学那儿借来的《三国演义》《七侠五义》《水浒传》《封神榜》等。金庸、梁羽生、古龙的多本武侠小说,也是放牛时“偷看”第一遍的。没放过牛或放牛时没迷恋读书的人也许不知道,牛眼虽大,常错把小孩看成顶天立地的巨人,可我放的那头黑犍水牛却十分滑头,往往乘我没注意或看书入迷时,就溜之大吉或跑进庄稼地吃水稻、黄豆。合上书,坐在那出神的时候,它就跑到我身边转悠,偶尔还伸出舌头舔舔我的裤脚;我一沉浸到“华山论剑”或跟着“七剑下天山”,它不是钻进树林就是被隔壁山坳里“漂亮的牛妹妹”给勾走了……多少次,我因满山遍野找牛或牛吃了别人承包地里庄稼被老师“罚站”挨父母训斥……就这样,在惬意、兴奋和训斥、罚站等相互交替环境中,我考上镇初中,结束了放牛岁月,也跟那大得无边的“生态书房”彻底告别……
如今,每天清晨看到左邻右舍“羁押”孩子去学校或什么兴趣班,就自然而然想起愉快的“野”读时光,并对“野读”有了新认识——它不仅指野外阅读,地点不受限制;也表示所读之物不受拘束,既读课本、报刊,也读蓝天、白云。就在我凝神静思之时,文本阅读和点击读屏宛如一阵清晰的流水声传来,仿佛就是童年常去牧牛的那个山坳里的溪流声,分明的节奏里,有一种平和、无尘的光泽。没任何目的的野读,朗的天、阔的地、飞的鸟、润的风、爬的虫、动的草和五花八门的或翻或折或合的书页,令人陶醉。也许正是童年身临自然之境不讲章法、没有目的乱读,才使我面对今天低迷的文本阅读更加镇定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