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桂林日报
2024年02月16日
□王永清
借用这个标题,与原词作者杜甫原意毫无关联。诗圣是在安史之乱后,与知己李龟年乐师江南相逢,不由得感慨万千,而我纯粹只是一时兴起,觉得这句词应景而已。
陈年旧事
未曾想,兵一当就是30年。
还好,除了参加过澳门回归、98抗洪以及一些演习等非战争军事行动,与战火离得还是很远,算是当了大半辈子和平兵。是故,笔和纸一直是我的武器。
一直都想出本书,为30年军旅生涯打个结(不敢说立德立功立言之高远境界,只是抚慰内心),直到最近才有点眉目:准备选定30年中不同阶段的代表之作,每篇附上稿件背后的写作故事,再配上相应照片,书名暂定《一眼30年》。
要写自己的文字历程,绕不过桂林,更离不开《桂林日报》:这既是我的搬砖码字史,也是我的精神发育史。
比如,这里有我的人生处女作《再写双拥新篇章》,发在《桂林日报》1993年1月14日的一篇小文章。事情起因,其实非常简单:我当时是桂林陆军学院九队学员,大队根据上级安排,先后参加了几场军民共建劳动,特别是1月10日到共建单位桂林棉纺厂忙了一天,得到了该厂党委副书记邹解平表扬,大队政委高扬见我文笔不错,便叮嘱写篇新闻稿登一下。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刷!刷!刷!”几下写完,经高政委审核签发,找到时任学院政治部干事的马逸琪帮转交报社(他经常在桂林日报发稿,据说在报社有不少熟人),没多久稿子便发出来了。原稿有五六百字,编辑压到了三百字,我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和兴奋了!这毕竟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那时每个班只有一份日报,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报纸,我偷偷看了又看,过了几天,没人注意时便把见报文章剪了下来。30年来,我写过大大小小的文章,发过长长短短的稿子,最难忘的,还是这一篇!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篇见报文章影响,反正那个学期虽然是毕业季,迎接我们的,有魔鬼式的500公里大拉练,还有严格繁琐的毕业考试,我还是见缝插针地在《战士报》《中华儿女》等报刊登了稿,成为学员队为数不多见过报的“名人”,为此也顺利留了校(本人意愿是当军事理论教员,却阴差阳错被内选为新闻干事)。
既然是正儿八经新闻干事,就有别于以往业余偷偷摸摸写稿投稿了,但新的巨大压力也随之而来,那就是见报难!每天十点左右,通信员总是把厚厚一摞当天报纸如约放在办公桌上。对我来说,这不只是一叠报纸,简直就是一纸宣判书,别说高大上如《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就是当地的《广西日报》《桂林日报》,也不曾见我一字半文!而办公桌对面的一位老志愿兵,因从事摄影报道多年,隔三差五就会有见报稿或稿费单,更是加重了我的焦虑。
如坐针毡的新科干事,不得不开始行动:一方面,按照领导吩咐,多到校园各处转转,看看基层有些什么新鲜事;另一方面,也让已经下到大队的马同事帮牵线,写了稿子让他帮推荐一下。这样,在《桂林日报》也算有了些零星见报,短小者如《榕城短波》简讯,复杂者一幅新闻照片都署不了全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真正改变命运的,是我在《光明日报》头版刊发了对时任山西省省长胡富国事迹的评论《为民族脊梁而歌》,多多少少引起了领导注意,平息一部分质疑的同时,也让从军区宣传部长提升到学院领导的姚将军,作出决定送我到军区新闻主管部门跟班,事业格局由此奠定。
学习归来,我有如神助,对新闻报道俨然已经上路,只知道拼命写,《桂林日报》当然成了我的主战场。在这里,我写了很多短平快的消息,学院的新鲜事,事无巨细,几无遗漏;也登了不少通讯,除了优秀教员,各学员队的炊事员几乎写了个遍,如《三尺锅台写春秋》《“军校早茶”满嘴香》《背起锅铲出国的兵》;同时,还见证了自己的爱情,认识在桂林工作的女友后,发现她也有写作爱好,在帮助她完成单位见报任务的同时,还合作发表了几篇言论稿《人格的力量》《拒绝浮躁》《“光荣的缺点”不光荣》。
当然,最过瘾的,还是日报于90年代后期推出周末版后,我对写整版文章有了更大兴趣:一来,文章块头大,劲头足;二来,长篇文章对题材驾驭锻炼大,要有一定篇幅才摆布得开。写多了,难免有些小成绩:比如,反映中学生出走的《谁该对未来负责》;反映大学生入伍热潮的《军绿:“诱惑”依旧》;反映军校教学改革的《犹闻惊涛拍岸声》,都算得上酣畅淋漓之作,登出来后也得到读者认可。一位首长夫人曾坦言,我发在日报周末版上的文章,她基本上都读过。用当下的话来说,也算得上“粉丝”了,呵呵!
热心报人
回忆报社,不可能不忆及报人,因为报社皆由报人组成,稿件也都是由报人编辑的。《桂林日报》印记,同样如此。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不吸烟的人,也有例外,那就是去报社的时候。因为见稿压力实在太大,也不能老指望靠别人带,我只有硬着头皮到报社送稿。从熟人那里打听到了报社的地址,骑着自行车就上路了。想到进门也不能空手,便在楼下的小卖部买包烟,万一编辑老师抽烟,也多句应酬话。
“请问这是政文部吗?”敲了门,我怯生生地问道。“是的!”一位中年编辑热情地请我进了门。临时买的烟还派上了用场,老师接过烟,问了下我身份,便要求把稿件放下即可。
我一身轻松,想象中无比神秘的编辑部,就是这个样子;编辑好像也不比课堂上的老师威严。关键是,我的稿子,第二天就见了报,这大大刺激了我写稿的热情。
一来二往,跟编辑老师就渐渐熟了起来。方知,政文部时任副主任叫阳建中,还有相继接任的部门领导曾桂林、覃龙新等人。每次送稿,我照例还是在楼下买包烟,进门后就给编辑们递支烟、道声谢,然后把稿子留在桌面上。他们,也总是客气地从稿件堆中抬头起身,热情地肯定我稿子中的进步,认真点拨存在的不足,让我浑身温暖。就这样,我成了报社的常客,时不时地出现在报社各个办公室里。
再往后,通过工作的关系,又认识了美丽大方的编辑王慧明,沉稳端庄的编辑龙丽芬,还有潇洒飘逸的龙公老师。再往后,也结识了一些报社领导,比如时任社长李国安,著名作家、时任总编辑苏理立。熟悉以后,还代表单位邀请报社领导和编辑老师到学院开展过联谊活动,大家也是其乐融融。
要说编辑中交往最多、感情最深,心情又最复杂的,当属曾桂林老师。印象中,他好像是复旦大学高才生,先当编辑,后任政文部领导。在阳建中主任之后,就跟他最熟了,交流也比较深入。记得有一次,他家老人生病住院要值守,向我借军棉大衣,我居然也是傻乎乎地只是把自己的军大衣借给了他,不知道找件新的送给他,请他放心用。一直到我调广州,他好像也被抽调到南宁办一张新报纸,我们还有联系。到了我调回机关任文化处长,一次他夫人杨老师主动联系,为女儿咨询报考国防生,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多问了几句,杨老师才不无悲伤地告诉我:曾老师已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走了!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更是久久没有走出这段感情:亦师亦友的他,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而整个桂林日报社的报人形象,还永远地刻在我的心底,不论行走天涯,神驰南北,没齿难忘。
大恩不言谢,但需要记忆!
新不了情
怀旧是人心灵旅程的最后归宿,如同衰老,不可抗拒。我也免不了这份俗。其中,对新闻,对媒体,对报人的这份情,首当其冲。
算起来,当兵30年,走的地方不算多,任职经历也相对简单,职务也由副连到副师,但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更没有释怀心中的情。正如一首歌中所唱:每当有人提起,关于你的消息,忍不住多问一句!
驻桂某部政治委员张小明,是在桂林认识的老战友,俩人合作上过《解放军报》《战士报》。没想到,山不转水转,他转业安置居然进了报社,让我好生兴奋。重逢时,我好奇地问这问那,均为报社过去的人和事。他也热情一一解答,以聊我相思之苦。
市委、市政府部门整体搬迁临桂新区后,我在妹妹住的山水凤凰城小区住过一些时日。一次,跟王晟同学、洪波师弟出来散步,看到桂林日报社的新楼,高耸入云、秀气挺拔,内心好生喜欢。独照、合影,一口气照了好几张。发朋友圈,写了头条,还不尽兴,又把我的报社背景照作为自己头条号的头像,用了好长一段时间。
同是桂林陆院同事调广州的陈启银,本是军事研究好手,转业安置到广州,由组织一手操办,直接进市文联(我戏称,这是抢了我的饭碗)。未曾想,万物互联、诸事相通,人家一进文联,便是“坐家”,写起散文来文思泉涌,不时有新作见诸报端,羡煞众人。有一次,我看他居然在《桂林日报》也发了稿子,让我回味了很久。
情未了,思不尽。就在我以为与报社联系会中断的节骨眼上,龙年新春,我回桂公干,参加母校聚会。未曾想,除了一众校友,还有一位报社领导是“荣誉校友”,让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相互约定:择时搞个聚会,把报社的新老同事们约出来,好好聚聚,好好叙叙。为此,我一直对自己的桂林之行、时光之旅,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