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12月03日

　　□张小佐

　　外婆心灵手巧，她编的鱼骨辫，给我的童年增添了很多欢乐，她给我的爱，如鱼骨辫般绵长。
　　有一次，我染上了腮腺炎，恹恹地在家躺着。只听吱啦一声，外婆推门进来了。我喊了一声外婆，泪花开始在眼里打转。她一支手挎着包袱，另一支手就摸上我的额头，嘟囔着：“老天保佑，不发烧了。”说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朵亮晶晶的小花头饰，是我最爱的粉红色。外婆晃着问我喜欢不，我一把夺下，破涕为笑。外婆又揭开包袱，取出一把乌铜色的梳子，温柔地在我乱蓬蓬的发间划过，不一会儿，我的头上就翘起了两条精巧的鱼骨辫，两朵小花头饰像蝴蝶般在耳后飞舞。外婆一走，我就蹦跳着出去玩了。看见我辫子的人都说，看那个小嫚的辫，多美哪，看那眼睛，会说话哩！
　　后来，我跟着母亲下乡工作。村子远离水源，好几天不能洗头，我嚷嚷着要回外婆家。一进村口，我看到外婆正向远处张望，就飞快地扑进她的怀里。外婆摩挲着我凌乱的头发，牵着我的手往家走，一到堂屋，就舀水给我洗头，又打开黄杨木抽屉，拿出那把乌亮的老梳子，嘴里说着：“头发多了，要编个鱼骨辫才好看呢。”外婆把我头发分成两股，又在每股中各取两股，四股不断交叉汇合，松松地一直编到发尾，一条搭肩的细鱼骨辫儿完成了。回到母亲住的村子，女孩子们看见我的辫子，都感到很新奇。后来，我就经常带着小姐妹们去找外婆梳辫子。我童年里最好的时光，都伴随着外婆梳的鱼骨辫儿。
　　转眼间，外婆过了九十岁寿辰，而我的女儿也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假日来临，女儿来到外婆家，依偎在她的腿边，撒娇地说道：“祖婆，妈妈说你梳的鱼骨辫儿真美。”外婆脸上的皱纹如绽放的花朵，她拄着拐杖，用干瘪的手拉开抽屉，取出那把已经用了近一个世纪的木梳，两手微微颤抖，细心地编着辫子。片刻后，一条丰丰盈盈的鱼骨辫儿完成了，它看起来温柔又娴静，庄重又优雅，梳绾在女儿头上，也缠绕在她心中。
　　如今，外婆已经故去，她编出来的柔软的爱，永远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我也时常会辫起鱼骨辫儿，将思念埋进一股一股的发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