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深处有人家
桂林日报
2023年08月07日
□龙建雄
想起一件十年前还在部队时发生的事情。
2013年,我随海军新型登陆舰去国外参加联合军演,土生土长的陆军第一次远海航行,甭提有多激动和向往。
白天,我会不请自去驾驶室和李参谋长、郭舰长一起值值班,实质上是借这一名义跟他们问东问西,以解自己心中对大海、对海军的“有所不知”。
晚上,我会主动拉着郭舰长在甲板上侃侃大山,也实质上是拉他来壮壮胆,因为夜晚的大海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月亮、星星、浩瀚苍穹与大海融为一体,海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天空中快速移动的航班光点交织在一起,看久了就会有点分不清哪是天哪儿是海,你纵然是站在万吨的大舰上,但依然能够确切感受到自己在广阔的海洋上就是一叶孤舟,而你个人本身绝对可以忽略不计。我想得最多的是:“假如我不小心掉下海里,怎么办?”郭舰长笑着说:“我这‘伙计’有十多层楼那么高,你自己问大海吧!”
夜晚的海风很舒爽,万吨军舰航行犹如陆地一样平稳。看那一条条在海浪中起伏作业的渔船,它们的灯光似乎时而朝我这个方向,时而又偏向别的方向,就像一片片树叶在随风摇曳一样;聚集渔船较多的某一片海域,则能够隐隐约约看到灯光下翻腾的一个个白波浪。我瞬间生出紧张来,要知道,这是远海,而且老经验的郭舰长刚还平静地说过,这儿海深大概3000米!我第一反应是伸手拉了拉郭舰长,急忙问他,这些渔民是我们中国人吗?郭舰长笑呵呵地回答,是呀是呀,这是咱们中国南海。借着月光,我看见郭舰长的双眼在大海上“扫射”一般,然后他接着说,没有错,这是某某岛海域,是我们自己的渔民。
我惊呆了,要知道我们已经在海上往南连续航行了两天两夜,这些渔民该是跑来多远的大海深处捕鱼呀?郭舰长见我兴致那么高,于是调侃说道:“你看你看,历史没有学好吧,东南亚这一带的华侨,先辈们大都是我们沿海的渔民,他们漂泊到哪捕鱼到哪,因为种种原因落地生根而栖居他乡。”我有些不服气,当然清楚这些初中历史,还跟郭舰长数出了好多个有华侨的东南亚国家来。
我心中还是有些不理解,大海里那些渔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来捕鱼呢?在离家不远的海岸一线不是一样吗?郭舰长沉默了一下,说道:“远海的鱼多,远海的鱼贵;再说了,咱们自己国家的地盘,只要不是休渔期,想来就可以随时来呀。”我若有所思,心中陡然间豁达开来,拍了拍郭舰长的肩膀说:“渔民兄弟们出一趟远门要十几天吧,大海之广,处处为家,他们超勇敢、有胆魄,幸运的是,有你们海军兄弟们的巡逻护航,他们会更安全、更安心。”皓月洒下清辉,我看见郭舰长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时至今日,那些在远海捕鱼的渔船像画卷一样印在了我脑海之中,清晰而深刻。在我看来,渔夫每一次出海,并不知道鱼在哪里等他们,可他们依然会在捕鱼季坚毅远航,因为他们有信念,我们的每一艘渔船都会满载而归;因为有郭舰长他们在大海上的巡弋和伴航,他们坚信一定会安全顺利地返回母港。
“远海会有大的鱼,深海才有贵的鱼。”这大概是渔民心中最笃定的信念。很多时候,我们的人生前行也蕴藏着这样的智慧,大胆选择才有大机会,相信才会有无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