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5月21日

　　■谢先莉

　　我长在农村，五月里处处是闪烁着波光的水稻田。在我少年时，家中种有十几亩水稻。那时种三季水稻，在小满时节，正是插种稻秧的时候。等到爸爸吆喝着老水牛整好水田，妈妈扯好了秧苗，我和妹妹就从村小学回来帮忙插秧。
　　妈妈把一捆捆的秧苗均匀地抛在平镜一样的水田里，我们一家四口并排成一线，我跟着爸爸一厢，妈妈带着妹妹一厢。我们赤脚踩着软绵绵的田泥向后退着插秧。第一次是妈妈统一教我和妹妹。妈妈告诉我们，两腿分开站立。左右手分工合作，左手拿一把秧苗，用食指、中指和大拇指分出两三株，右手从左手中拿过这分出来的秧苗，捏着根部快速地插进水田的泥土中，要插正插牢，插下去秧的行距和株距均参照爸妈的。
　　每一行插十几窝秧，爸爸插多半，只留下三四窝的位置给我。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左手分秧不熟练，总是要右手去帮忙，这样就浪费了时间。我的左胳膊悬空时间长了，会不知不觉搁到左膝盖上，我的右手要缩回来，帮左手一起分秧苗，再插下去。这样一来，我被爸妈远远地丢在了后面。两边是插好的秧苗，我被撂在窄小的空当里，这在当时叫“关鸡笼”，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每当看到我欲哭无泪时，妈妈就会上前来，让我去她那一边插，她把我落后的空位迅速插满秧。妈妈看我插秧的姿势不对，又示范给我看，只见妈妈的两只胳膊悬空，左手分好秧苗送到右手中，右手就贴着水面接过秧苗迅速插下去，右手一出水，左手又递上了分好的秧苗，如此反复。妈妈插的秧又快又笔直，不像我的歪斜不正。妈妈说，插秧千万不要养成胳膊搁在大腿上的毛病，否则永远要被别人“关鸡笼”。做什么事都要先端正态度。
　　经过妈妈的几番教诲，我和妹妹都改掉了这个坏毛病，慢慢地跟上了爸妈的脚步，从开始插三四窝秧，到后来插五六窝秧。当我能够与爸妈齐头并进插秧时，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同时明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在插秧的过程中，我总是喜欢回头看还有多远到田头，看的次数多了，感觉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就不免口头埋怨，“怎么还没有到头啊？”爸爸就会教导我：“一行行认真插，不要往后看，你每退一步，就离田头近了一步。”我听从爸爸的话，不再回头看，只低头认真插秧。待我们到达田头，看着在眼前一片水田里摇曳的嫩绿的秧苗，一行行如士兵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我坐在田头的草地上，虽然浑身酸痛，但心中也涌起自豪感。插秧让我明白：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无论目的地多远，总会到达的。
　　时光荏苒，转眼我跟着爸妈最后一次插秧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节气又是小满，我不觉又想起了少年时和爸妈插秧的情景，想起“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样的诗句。父母给我讲解的那些插秧知识，包含着人生的哲理，一直指导着我的工作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