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
□武庆丽
桂林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2年06月13日 来源:桂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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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蒋老太过75岁的生日还有三天的时间。
老蒋开始提前张罗着。他心里盘算，她跟自己一辈子不容易啊，回头望，苦没少吃，累没少受，年轻的时候为了家不舍得过次像样的生日，如今转眼也迈上75岁高龄的坎了，这次说啥也得让她好好过次生日，隆重的生日。
蒋老太在5年前就得了老年痴呆症。唯一的儿子大伟从部队转业到消防队工作，平时很少顾上探家。基本上都是依靠老蒋伺候着。嗨，年轻时照料我与孩子，老了，老了，换我来照料你吧。老蒋总是把走失的蒋老太从远处牵回来感叹一番。外人都夸老蒋乐观。换作别人，好脾气也磨出茧子了。老蒋出去买菜的空，蒋老太会把家弄得不成样子，更令人担心的是，自从蒋老太病了后，啥东西都吃，吃起来没饱，吃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会一直吃，且她自己并不晓得饱腹，医生说这样会把人吃撑死的。就在前年，老蒋去药店买药回来，防不胜防的蒋老太把白面粉吃去好几斤，从此，老蒋吓得再也没离开她半步。
每天他都跟蒋老太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怎么给她准备寿宴：早上一碗长寿面，上面两个蛋，中午咱带上蛋糕去镇上最好的饭店包上一大桌，晚上嘛，我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糖果。蒋老太听着拍着手高兴得像个孩子样欢跳起来，把一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笑成一道缝。老蒋头一次看到蒋老太这么开心，他也欣慰地笑起来。
老蒋说，到时候，让大伟给你唱生日歌，我听说大伟现在在单位里可是数得着的金嗓子呢。老蒋越说越开心，谁知这时候，蒋老太突然把脸沉下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把脸别到一旁，手揉眼睛，竟嘤嘤地哭了。
老蒋立马慌了神，嗨，你瞧你，咋哭了呢。
老蒋回过神后想，蒋老太听到大伟的名字了，她是想儿子啊。老蒋靠近把蒋老太脸上的泪痕抹去，老太婆，别难过了，今年大伟说了，往年都有任务，没得空回来，这一次他一定请假回来给你过生日的。老蒋把手里的老旱烟斗朝地上的石头轻轻磕了下，说。
蒋老太像个孩子样，又咳咳笑起来。
其实，多年前，蒋老太就不认识老蒋和儿子了。头几年儿子难得回来次，她看着儿子冷得像个陌生人，儿子想要握住她的手，她把手嗷嗷地缩回去。弄得儿子心里一阵酸。可是等儿子走了，她又追着儿子的车跑出二里地。老蒋追上她，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红色的100块钱不撒手，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给我儿子大伟花的。
今年春节，大伟都买好了车票准备回家看爹娘，可是在临走的3个小时前，单位里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由于人手不够，大伟把心一横，主动申请出了任务，替换成年龄小的同事回家过年。事后，电话里大伟满是歉疚，老蒋说，儿子，做得对，一定要注意安全，放心吧，你娘有我呢。老蒋挂了电话，把蒋老太从村头的车站点领了回来。
蒋老太嘴里一串串接大伟，接大伟的唤声消失在村头车站点的尽头，惊落了天空中一层白绒绒的碎雪花，铺在了人来人往的乡间小路上。
头半个月，大伟就来电话说，3个春节没有回家了，这次娘过生日，说啥也得回去给娘过生日，假期领导也批准了，我回去给娘准备蛋糕。大伟停顿了一会最后用乡土音说，我想娘了。老蒋喉咙一紧，说，你娘也想你了，晚上睡梦里还唤你名哩。
之后的半个月，老蒋除了收到儿子一笔汇款就没有接到大伟的电话，他知道儿子忙，就没再继续问儿子。
生日很快就到了，这天，早早地，老蒋把蒋老太洗干净的白发梳理得发亮，老蒋把盛满双鸡蛋的面条端到她面前，说，老太婆，还记得吗？年轻时，每当儿子考试考好了或是哪次生病了，你就给他煮两个鸡蛋，儿子高兴地蹦起来，半个你都不舍得吃。今天，你是老寿星，来，张嘴，大口吃。
蒋老太只顾吃面吃得开心，竟想不起来大伟是谁了。
老蒋带着蒋老太准备动身去镇上订好的饭店。
刚打开大门，迎面来了两个穿消防服的年轻人。一个人手里提着礼盒和鲜花，另一个人手里提着生日蛋糕。他们走上前，笑着喊老蒋，伯伯，李伟大哥出任务了，领导派我们给大娘过生日。您就把我们当成您的儿子……
其实，老蒋在电视上早就知道儿子在前几天一场大火灾中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救治的新闻。他还打算过了生日去探望儿子呢。没成想……老蒋藏了许久的老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哗地流了下来。
饭桌上，蒋老太在两个年轻人的生日歌中高兴地吹灭了蜡烛，吃起了蛋糕。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拽着一个年轻人唤着大伟的名字。老蒋舒一口气说，谢谢你们了，老太婆不记得大伟也好，省得她心里挂念。
话音刚落。满嘴蛋糕的蒋老太望着窗外说了一句，伟啊，娘知道你忙，好好工作，别挂念娘，娘生日过得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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