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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花提酒去看你

桂林日报 新闻    时间:2021年06月07日    来源:桂林日报

  王太生
  想扛花提酒去看一个人。这个人住在水乡,我没带什么礼物,想在村头的小店里买两瓶老酒,再顺便在路边的野地里扯一蓬黄澄澄的油菜花,扛着花,鸡鸣鸟叫,简衣鹤步,去见他。
  扛花,是对朋友的一份感情,也是给他的嗅觉和视觉慰籍;提酒,是对朋友的一种姿势。这样,精神和物质的东西都有了,这个朋友,对我的忽然造访,一定会抚掌而迎。
  朋友是个生活在俗世里的普通人,我如果光扛花,不提酒,未免寒气、小气,扭扭捏捏。或者,只提酒,不扛花,未免酸气、土气,我扛花提酒去看他,是对这个朋友的尊重。
  我这个朋友,是一个低调的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有多年不见,我对他怀着一份敬意,他住在水乡垂柳深处,过着飘逸如风的神仙生活。
  在一个水汽流动,气候宜人的季节,适宜访友。酒是一定要自己带的,菜归他来操办,以尽地主之谊。炒韭菜、炒豌豆、炒菜薹、麻虾炖蛋、凉拌粉皮、油炸花生米,有什么吃什么,也尽兴致。
  送给朋友的礼,既不能轻,也不能太重,提酒最合适。最好是一瓶陈酿,瓶身落满灰尘,存放了几十年。朋友相见,扔掉寒暄客套的花,拎着酒,直奔路边鸡茅小酒馆。
  朋友问,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啊?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让我早有准备。
  我说,不要准备什么,只需准备心情,扛花提酒本来就是朋友间、节气里,最平常的小雅之事。我知道,朋友是个重视仪式感的人,酒和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是程序而己。
  扛花,在冬天请允许我抱几枝柔软蓬松的干芦花,也可以是散发阵阵幽香的冷腊梅。春天捧着一枝桃花、一枝杏花,或者一捆油菜花,花势开得活泼恣肆。朋友老远见到,掩口嗤嗤而笑。
  一个人看到花笑,是对他朋友的笑。两个人拈花惹笑,是站在光阴里笑。笑过之后,自然推杯换盏,击节而歌,过渡到喝酒俗事。
  扛花,扛的可不是在花店买来的花。那样的花,故作小资,过分炫丽,过于完美。而是躬身于寂寂时间荒野之上,采来的心意。
  提着的酒,可以是水酒、米酒、高粱、葡萄美酒,或者是一瓶养眼的花雕,听着名字都想喝的女儿红。
  在遥远的唐朝,有一个人住在辛夷坞。辛夷坞是个群山围坐,植物苍绿,四周山梁高高耸立,中间低,线条柔软的谷地,山坞里长满紫红或白色,随风曳顫的花苞。辛夷坞里辛夷花,一树纯白,衬托着一树嫣紫,光影斑驳,花色澄明,煞是好看。这时候,最理想的拜访朋友的方式,是扛着一束被风折枝的花,提着两瓶酒,去敲朋友的风中犬吠柴门。
  去见朋友的酒,不同于小女婿送给丈母娘的礼。可以在半路上,看到好风景,自己一高兴,独自一个人先喝上几口。
  所谓朋友,是两个气味相投的人,坐在一起喝酒,还能碰出火花。
  有次,我去乡下见王小二,他见到我扛花,哈哈大笑,把花花草草放在桌子上,说这个我消受不起。王小二一把拽着我,坐到一条小船上,船划向蓼草密密,水汽氤氳的云天深处,王小二用半张荷叶摊半斤猪头肉喝酒,看几颗水珠,在碧碧叶盘上滚来滚去。我一激动,对王小二说,下次还扛花提酒,穿过大半个城,来找你!
  真朋友是一壶酒,没有保质期。扛着花,去见他,带着春意。
  扛花提酒,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心情。
  要去拜访的那个人,他住的地方,以及路上的风景都会变得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