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1月08日

　　□钱续坤
　　虽是寒冬时节，雪却将至未至，但是气温确实下降了一些，夜晚坐在陋室里，尽管也可以与先贤意接神交，与圣哲推心置腹，可是读书需要一种意境，需要一种情趣，需要静下心来神不远游，心无旁骛；现在尽管有空调相伴，然而上半夜总是感到心浮气躁，始终无法像林清玄那样“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因而也就无法叫人进入那种既空灵又绝妙的至臻境界。
　　不过，深夜是比较适宜读书的时段。此时，白天的喧嚣已经远遁，人世的纷纭不复存在，加上糟糠之妻已经酣睡，喜欢“夜游”的我，这时悄无声息地爬到床上，小心地捻亮床头的一盏台灯，取一个舒适的姿势，既可细品几句隽语，亦可慵读几页小书。显然，这种读书方式与林语堂先生所悟的读书之妙有所不同：“在风雪之夜，靠炉围坐，佳茗一壶，淡巴菰一盒，哲学、经济、诗文、史籍十数本狼藉横陈于沙发之上，然后随意所之，取而读之，这才得了读书的兴味。”西方谚语说：“一千个读者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读书的方式因人而异，境界却殊途同归，诚如陆游老先生对此的精辟总结：“挑灯夜读书，油涸意未已；亦知夜既分，未忍舍之起。人生各有好，吾癖正如此。”
　　拥被所读的书是早选好的，整齐地摆放在一个特定的橱子里，有时甚至就放在枕下，不必特意从书架上查取，也不必像平时那样，为某一主旨苦思冥想，为某一内容搜肠刮肚，或者为某一疑难寝食不安；现在只需用被子掩住半个身子，就着明亮的灯光，用心灵感应情节的跌宕，用睿智悟解人生的哲思。
　　有人说，临睡前不适宜读小说，其故事情节高潮迭起如壮阔波澜，读到一半总是不忍放下；也有人说，临睡前不适宜读诗歌，其意象迭出情绪激烈如哭泣呐喊，读到末句难免瞌睡全无。对此说法，我不敢苟同也不会迎合，因为我读小说，只规定两三个篇章，或者一口气读上三五十页，然后毅然放下，蒙头便睡；我读诗歌，只读古典诗词，且偏向陶渊明、孟浩然、王维等人的山水田园诗，这样情绪便不会慷慨激昂，造成夜不能寐的尴尬境况。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随意地把书打开，没有目的地进行浏览；如果能够遇到几篇精美的散文，则会细嚼慢咽，直至获得一份安然的心境，直至心灵像杯子里的茶叶一般，丝丝缕缕地舒展开来。这种愉悦的体验，常常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京剧《空城计》中的那句经典唱词：“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读着读着，要不了好长时间，就会觉得胸间似乎有暖流在奔涌，脚底仿佛有热气在上升，这时仔细想想，哪里还会有什么“罗衾不耐五更寒”呢？反而倒从内心里深切地感受到“寒夜拥被好读书”了——寒夜拥被，你会因气息如兰的一枕书香，享受一份温暖如春的心境，会在甜甜的梦里露出丝丝无忧无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