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甘甜
桂林晚报
2025年08月29日
■诸葛保满
在阳光烤得土地发烫的八月,“双抢”大忙的疲惫还没在农民的筋骨里歇透,田垄间的花生已在泥土里憋足了劲儿。乡亲们便趁着这黄金时节,在田埂间铺开扯花生的忙碌图景。作为一名农家子弟,扯花生曾经是我年复一年的“暑期作业”,在劳作中体验了农事的苦,品尝了果实的甜。
由于三伏天太热,父亲和母亲总是天刚蒙蒙亮便扛着竹筐往地里去,抢在太阳出来之前,将一垄垄花生连根拔起。花生地离家较远,父母让我煮好饭送到地里,节省来回走路的时间。做好饭菜之后,我用竹篮挑着锅碗瓢盆和水壶去跟父母集合。趁着父母吃饭的间隙,我在地里帮忙扯花生。不一会,阳光渐烈,晒在背上火辣辣的,汗水淌过额头滴到土里,花生的藤蔓扎得手生疼,我好想找个阴凉的地方躲躲。
“快到伞下来歇着。”母亲已在树下支起了蓝布伞,伞下,拔起的花生藤蔓码得整整齐齐,摘下来的花生摊在铺开的塑料布上晾晒,正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母亲摘花生的双手异常灵活,手指翻飞间,粒粒饱满的花生便从藤蔓上跳落到竹筐里。我学着她的样子摘花生,刚摘了半筐就觉得指尖发麻,再看母亲面前的竹筐,花生早已堆成小山。
日头最烈的时候,父亲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忽然笑着朝我招手:“来,喊风。”我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双臂,对着远处“呜、呜、呜”吆喝。风果然顺着田垄跑过来,掠过田野,掀动我们汗湿的衣角,带来一阵沁凉。
日头正酣,倦意袭来。母亲在树荫下生了一堆火。刚从藤蔓上摘下的花生还带着泥土的潮气,不用洗便直接摊在火堆边的热炭中。干柴在火苗的舔舐下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跳起来,花生的焦香顺着风丝丝缕缕漫开,混着田埂上的青草气、泥土的腥甜,在空气里酿成令人垂涎的甜香。母亲用细树枝从火炭里扒出一把烤好的花生摊在地上散去热气,塞进我手里。剥开带着烟火焦痕的外壳,饱满的果仁裹着半透明的红衣,咬下去香甜在舌尖炸开,那味道里藏着日头的暖、泥土的润。
夕阳把田埂染成金色时,我们挑着装满花生的竹筐回家。影子被拉得很长,晃悠悠地映在田埂上。我踩着父母的影子往前走,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花生,那带着泥土清香的甜味,在舌尖上久久不散。许多年后,我吃过各种各样的花生,却再也没有尝到过那样的味道——那是土地的馈赠,是劳作的甘甜,也是藏在岁月里最朴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