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3月11日

　　■张宏宇

　　惊蛰后第一场雨刚歇，晨雾未散尽，便嗅到了那缕暗香。沿着青苔石阶往山间走，忽然撞见几片绯云飘在黛色山腰。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那是雨后特有的清新与花朵的芬芳交织而成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能吸进满腔的春意与生机。
　　后山的山坳里的桃花开得最浓。枝条纵横交错，织就漫天红帐。落英簌簌飘过溪涧，几点嫣红被游鱼衔去，倒成了水中流霞。地头边有位老农，蹲在田埂抽烟，笑着说这桃花汛比春潮来得急，才几日工夫，整座山都叫染红了。桃之夭夭，在于其色。那是一种粉嫩而不腻，娇艳而不妖的色泽，宛如少女脸颊上的红晕，羞涩而又纯真。桃花在春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仿佛是天空中最温柔的云朵，不慎跌落人间，化作了这一树树繁花似锦。晨曦初照，阳光轻柔，露珠在花瓣上闪烁，桃花便更添了几分晶莹剔透，美得让人心动不已。
　　暮色渐浓时，山径上仍有迟迟不肯归去的看花人。晚风掠过林梢，卷起片片飞红，恍惚是散落的星星点着了火。花瓣扑在衣襟上，带着清苦的芬芳。经过一场雨后，桃花纷纷零落了一地，树下有几个妇女正在捡拾满地的花朵，说要酿作桃花酒，待来年开坛时，这满山的春色便能封存在琥珀光里。夜露渐重，花瓣承不住湿意，扑簌簌掉在青石板上。这凋零也是极美的，像褪色的胭脂晕染开去，又似繁星坠入尘泥，待化作春泥更护花。
　　桃之夭夭，桃花之韵。那是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却又沁人心脾的芬芳，它不与百花争艳，却能在不经意间，悄悄潜入你的心脾，让你在繁忙与喧嚣之外，找到一丝宁静与慰藉。漫步于桃林之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吸进整个春天的温柔与希望。原来绚烂到极致时，新生已在悄然萌发。桃花开处皆春天，这漫山遍野的灼灼其华，何尝不是光阴写给大地的绵绵情书？
　　家里有本线装的书，前两天随手翻阅，里面竟然夹着一枚干桃花，打开书页，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这枚干桃花曾经咀嚼过春光，虽然已经干透，但还是那样的惊艳，薄瓣在书签里不知放了多少年，竟然一直守着曾经的那些美好时光。正逢桃花盛开时，我重新拾起一朵完整的落花，夹进笔记本里，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将桃花比作信笺。这柔嫩的五瓣书简，是春天写给岁月的诗行，更是生命与轮回永恒的唱和。桃之夭夭，谢了不必叹，来年东风起时，又有新的花语缀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