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12月03日

　　■王国梁
　　我把猪油渣说成人间至味，你一定会笑话我没见过世面。说实话，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年我品尝过太多天下美味。山珍海味，各个菜系的名菜，我尝到的都不少。可我依然觉得猪油渣是人间至味。其实我们对食物的喜爱，除了食物本味之外，更多是一种心理和情感上的依赖与认同。
　　我之所以爱猪油渣，是因为它温暖了一段苦涩而贫瘠的岁月。我们小时候，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是肉了。一年中只有两次吃肉的机会：春节和中秋节。可年节的肉也从未敞开吃过，一般是象征性地吃点而已，尝几口给年节一个交代。肉味留下的余香，实在是诱人。平日吃不上肉，母亲有时会买一块板油，熬出猪油留着炒菜，猪肉渣给我们打牙祭。
　　猪肉渣可真香啊！我放学回家，刚到院子里就闻到熬猪油的香味儿，嘴巴里的口水立即出来一大串。那种香味浓烈勾人，极具诱惑力，恨不得一下抓住你的舌尖、味蕾、肠胃，让人无法抵挡。
　　锅里的猪油正熬着，猪油渣浮在上面，厚厚的一层，已经变成金黄色，马上就可以捞出来了。锅里依旧有热油“滋滋”的声音，母亲想再多熬一会儿，再多点猪油出来。我却忍不住了：“妈，赶紧把‘油滋啦’捞出来吧，不然就糊了！”我们方言把猪油渣叫“油滋啦”，这个词儿听着就香脆有声。母亲用笊篱狠狠捞了一下，再使劲抖掉里面的猪油。然后“哗啦”一声，把猪油渣倒入盆中。那一声“哗啦”，让我使劲咽起了口水。
　　我顾不得刚出锅的猪油渣烫，抓起一个便放到嘴巴里。我听到猪油渣在我嘴巴里炸开的声音了，“滋滋”“滋滋”，香味儿也随之炸开了。酥脆焦香的猪油渣，在我的牙齿间蹦跳着，满口留香。
　　那种香味该怎么形容呢？我这辈子都没有尝到过那种丰腴肥美的香味儿，就像一次惊艳的花开一样，瞬间让人折服。然后铭记在心，念念不忘，恋恋不舍，一生回想。有那种温暖踏实的香味可以品尝，你会觉得再贫瘠的日子都会丰饶起来，再清苦的岁月都有了香浓的气息。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肉也经常登上餐桌，猪油渣就更容易吃到了。母亲做的红烧肉和小炖肉都好吃，但我仍然对猪油渣更钟情，隔一段时间必定要吃一次。如今人们的餐桌更丰富了，鸡鸭鱼肉海鲜想吃就吃。猪油渣这种食物便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了，再加上它算不上“营养健康美食”，逐渐没了地位。而做猪油渣会熬出大量猪油，妻子认为吃猪油使人肥胖，便很少熬猪油渣。
　　偶然一次，我发现小城一个叫“梧桐树下”的小吃店，店中有道特色菜就是猪油渣。小吃店的猪油渣更好吃，里面的佐料齐全，每块猪油渣上都带着猪皮，吃起来更加酥脆焦香。这家小吃店，因为猪油渣的吸引，我经常光顾。
　　酸甜苦辣是生活，人间至味猪油渣。猪油渣就像一位与我共患难的老友，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味蕾上都为它保留一席之地。那是一种回忆，更是一种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