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5月21日

　　■王缘

　　小满节气一到，苦菜便要登场了。
　　在传统风俗里，小满是要吃苦菜的。加上这个时节苦菜到了最佳食用期，新叶尤为鲜嫩。于是，小满前后，我家餐桌上便常见苦菜的身影。
　　苦菜又叫苦苣，是一种菊科草本植物，叶子呈锯齿状，开黄花，一般采其嫩叶焯水后凉拌而食，或酿制成浆水饮用。外婆和母亲很爱苦菜，到了吃苦菜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拌一盘。一袋刚采摘的新鲜苦菜，在她们眼中比金银珠宝还稀罕，择菜的时候眼睛放着光，一边摩挲一边连连赞其鲜嫩。
　　小时候，看大人们将苦菜视若珍宝的模样，让我对它的滋味生出了几分好奇，就餐时也跟着夹了一筷子。刚嚼两下就尝到苦涩的滋味，呸，我一口吐掉，一个劲撇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再碰苦菜，只觉得外婆和母亲对苦菜的偏爱是自讨苦吃。
　　然而，每次苦菜一上桌，母亲不是把它当成珍馐美味，就是把它说成灵丹妙药，劝我多少吃一点。她不厌其烦地告诉我，苦菜对人身体好，尤其在夏天可以起到清热降火的作用。在母亲的催劝下，我偶尔会象征性地吃一点，意思一下。吃的次数多了，我也慢慢品出了苦菜的滋味，说不上喜欢，但是吃的时候也不再抗拒。
　　对苦菜改观，缘于一次学校组织的拉练活动。为了锻炼学生们吃苦耐劳的品性，老师带领我们顶着烈日走了十公里的路。午休时分，我们这群从未感受过生活之苦的学生们瘫坐在郊外的农田边，打开餐包一通狼吞虎咽。
　　打开母亲为我准备的饭盒，我看见饭盒里躺着半盒绿莹莹的凉拌苦菜，明白是母亲为我特意调制的清暑餐。那时又累又饿，我没有心思计较它的苦涩滋味，配着米饭呼噜噜吃下肚。那一餐，我竟然从苦菜中吃出了清新的回味，还感受到一种暑气消解的快意。想来，这些朴实无华的野菜保留了食物清淡的原味，只有饱尝辛苦的人才能从中品尝出甘美，汲取到抚慰。
　　后来，我也渐渐爱上了苦菜的滋味，爱上了苦菜中寄寓的生活哲学。生活的味道，用不着在浮华中捞取，只要用心领略，粗菜淡饭里也能觅得无穷乐趣。而小满这个节气，也有着同样的含义，人生之乐不在大满足，因为“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小满即幸福。
　　如今物质丰富，小满吃苦菜的风俗依旧存在。而且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的一碟苦菜，倒更受人青睐，甚至成了时尚。那碧绿的苦菜仿佛是一道温柔的提醒，出现在菜场里、餐桌上，也浮现在忙忙碌碌的都市人心间。它告诫着我们，不要过度沉迷物质，不要忽略生活中原本随处可采撷的清欢。
　　想来，对都市人来说，“小满吃苦菜”，是风俗、是时尚、是提醒，也是一种对生活的用心体味和透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