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8月01日

　　■诸葛保满

　　第一次看见穿军装的父亲，是在堂屋相框中的相片上。
　　当时只有六七岁的我，闲来无事，在相框那儿仔细观赏每一张相片，当我看到一个戴着军帽、身着军装的青年男子照片时，觉得他既陌生又熟悉，好像见过又不敢确定是谁。于是，便问在一旁纳鞋底的母亲：“这是谁？”
　　母亲抬头看了看，边扯着纳鞋线边回答：“那是你父亲！”母亲还告诉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去过雷州半岛、去过抗美援朝，参加了许许多多惨烈的战争，相框里的照片是父亲在军营里面照的，还不到二十岁。
　　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小父亲四十六岁。我记事时，父亲已是年过五旬的农家汉了，我所见的是他每天穿的都是土布衣服，很难把他跟军人联系起来。
　　那个年纪的我对解放军崇敬之极，总是用“我长大了要当解放军”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回答“你长大了干什么”的提问。知道了父亲的这段光荣历史，我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更高大了，甚至时常想象着父亲在军队里踢着潇洒的正步、站着英俊的军姿、唱着嘹亮的军歌，有时还梦见父亲挎着枪“哒哒哒”地扫射着敌人……
　　能够亲眼看到父亲与军装亲密接触是在我十岁之后。哥哥参军入伍，在部队节省了一套崭新的军装寄回来给父亲。父亲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之后，双手捧着军装，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贴上去，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连赞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在我看来，这套被父亲视若珍宝的军装，却被重重举起，轻轻放下。第二天，新军装就被父亲放进了箱子底。母亲叫他穿穿试试，他总说要等到重要时刻。可是，生日不见他穿、中秋不见他穿、春节也不见他穿……父亲日常还是穿着土布衣服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好像哥哥从不曾寄回这套新军装似的。
　　哥哥复员之后，带回了不少旧军装，父亲珍惜万分，让母亲不要再为他添新衣服，日日穿着这些旧军装去地里劳作。他说，穿上军装就如同回到了部队，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我参加工作之后，也曾为父亲买过一些吃穿用度的物品，他总说“这些家里都有，以后不要再破费了。”再后来，我琢磨了父亲的心思，到军工品商店购买军用被、军棉衣、解放鞋、军水壶等等送给父亲。一向俭朴节约的父亲每次收到这些物品时总是乐呵呵的，要高兴好一阵子。
　　原来，军装才是父亲最喜欢的。那是刻在一名军人骨髓中的生命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