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3月23日

讲述：林庭 撰稿：情感工作室 枝子
　　回想起来，我对方老师的单恋已经结束很久了。我明白，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也无所谓结束。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当我长大，我也不再埋怨她的欺骗，反而庆幸在青春叛逆的年纪，遇到了一位好的引路人。

比我大6岁的老师
　　我叫林庭，今年35岁，已经结婚成家。
　　17年前，我转学来到桂林上高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习环境让内向的我变得更加自闭。那时候，父母正在闹离婚，我产生了厌学情绪，周末总是到网吧通宵打游戏，成绩自然也在班里垫底。
　　方明明研究生毕业的第一堂公开课，就抽中了我们班。周一早上第一节，我照例是通宵游戏后的疲惫，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没听见讲台上方明明的点名，直到同桌戳了我一下，我才猛然惊醒，“倏”地站了起来，满脸茫然的样子，惹来哄堂大笑。
　　方明明没有气恼，反而关心地问我：“你是不是贫血头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万想不到，初出茅庐的方明明会这样考虑我的感受。我很快反应过来，“老师，我是有点不舒服。”
　　方明明点了点头。“那你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她拍拍我的肩，提醒我离开，云淡风轻地维护住了课堂的纪律。
　　由此，全班同学都对她印象深刻。
　　她才24岁，却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她神情总是沉稳、淡定，却有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方明明讲课生动灵活，善于一步步把学生带入课文中的语境，引导学生展开想象，我逐渐喜欢上了语文课。
　　我和方明明的交集，是在一家网吧里变多的。
　　高三上学期的周末，我不想待在空荡荡的宿舍，于是一个人到网吧打游戏。找座位时，我意外看到了方明明。
　　我以为她会责问我为什么高三了还要到网吧打游戏，没想到她反而朝我招了招手：“过来坐。”
　　整个下午，因为身边就是老师，我游戏打得非常不自在。方明明好像没受影响，依旧用网吧的电脑写工作报告。
　　大概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该下机了。我们一前一后走出网吧。方明明说：“你要是不想一人呆在宿舍，可以到我家。”
　　我们边走边聊。方明明的坦诚和亲切打开了我封闭已久的心门，我就把内心的烦恼、父母闹离婚的糟心事像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出来。
　　方明明不时安慰和开导我几句。末了，她感叹说：“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荒废青春，不学习啊。”然后伸手掏出钥匙，打开了她父母家的门。
　　原来，方明明的父母是退休老教师。方明明住学校的教师宿舍，她原来的房间和客房都空了出来。方明明大大方方地向她父母介绍：“这是我的学生林庭。以后他就像你们帮扶的那些外地学生一样，周末到我们家学习。”

她和我之间的约定
　　就这样，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到方明明父母家学习。偶尔，方明明也回家跟我们一起吃顿饭，抽空检查我的作业，根据月考成绩提醒我该补习的内容。
　　方明明懂得很多，除了语文，她还辅导我英语、历史。她私下里没有讲台上看起来稳重，偶尔也会跟我开一些玩笑。
　　我一直以为，我对方明明的好感是崇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方明明又带了我们年级特困家庭的一对兄妹回家。我听到她像对我那样，嘱托她的父母关照这对兄妹，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在我的幻想中，我以为方明明对我也是多少有些好感的，没想到她本性善良热心，对每位遇到困难的学生都这样。
　　这次心态失衡让我才发现，自己对方明明的感情有些不一般。
　　我矛盾极了，一方面总是泛起苦恼和纠结；另一方面，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注方明明。特别是有时听到一些男同学私下评论她当天的衣着、妆容，有时会传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我心里就非常不舒服。一次，有个男同学讨论方明明胸部的大小被我听到，我实在没忍住，警告他没有用之后，出手把他揍了一顿。
　　班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林庭，你为什么突然揍他？”班主任问。我开不了口。那个男生也没说话。但没过多久，班里有传言说“林庭喜欢方老师”。
　　我不想影响到方明明，开始逃避上语文课，尽量减少和方明明接触。这样反而引起了方明明的注意。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人生的关键时刻怎么又开始不学习了？
　　见我没有说话，方明明又开始开导我，让我有什么思想包袱，先放一放，考上大学再说。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许久的逃避和压抑让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委屈和情绪。我问她：“方老师，如果我高考上了600分，可以回学校追你吗？”
　　一向稳重的方明明脸上有了吃惊的表情。她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林庭，我只把你当我的学生。”
　　我羞愧地跑出办公室，由此萌生了再也不和她见面的想法。
　　为了不见方明明，每次语文课我必逃课。班主任来找我也没用。终于，我父母被叫到了学校，因为逃课过多，学校请父母把我接回家复习，不要影响其他学生备战高考。
　　当着班主任的面，我父母没有再吵架，他们空前的团结，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希望我打开心结。
　　然而，只有我和方明明知道原因。
　　看到我一脸木然的样子，我的父母着急了。“即使是我和你妈妈要离婚，你也不该拿自己的前途赌气啊！你迟早会后悔的！”爸爸急得直跺脚。
　　这个场景被在办公室休息的方明明看在眼里。她坐在椅子上看了我好一会，终于起身朝我走来。“你跟我出来一下。”她说。
　　那天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方明明往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听到，用极小的声音跟我说：“林庭，你是成年人了，为了这点事情就放弃，你让人怎么接受你？要不这样，你努力参加高考，如果考上985和211，你说的事情我也会考虑的……”
　　我拧巴许久的心，突然就舒展了。

感谢她善意的欺骗
　　那时候离高考还有大概8个月，我删掉了我的游戏账号，每天学习到凌晨一两点，然后早上6点30分起床，继续背单词和复习。我想证明给方明明看，我不是她眼中的幼稚的学生，为了她，答应她的事情，我也会努力和尽量地去做到。
　　在此期间，方明明和我“约法三章”：1.我必须努力复习，提高学习成绩；2.我不能再因为她的事情情绪失控，影响他人学习；3.高考出成绩前，我不能再去她父母家，因为往返路途耽误时间，而是尽量在学校自习。
　　就这样，在人生的冲刺阶段，高考出成绩的时候，我考了600多分，做到了和方明明的约定。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特别高兴。专门找到方明明，告诉她我做到了。方明明也很激动，她不断地鼓励到了大学也不可“放羊”，而是要给自己树立目标、不要松懈。
　　她的这些话，让我听着很没趣。我感觉，方明明始终是把我当做她的学生、一个孩子。“方老师，那我可以追你了吗？”我问她。
　　方明明笑了笑。“林庭，等你先去学校报到再说。大学里有很多优秀的女孩的。”她模棱两可。而我，却没有放弃，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到了大学，我每周都会给方明明打电话。一开始，她还会接一下，问我有没有适应大学生活，鼓励我多参加大学活动，多认识新的同学之类的。
　　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变近。我也按照方明明期待的那样，参加了学生会、篮球队、足球队，大学的生活变得忙碌又充实。与此同时，方明明告诉我，她开始带高三毕业班了，可能没太多时间跟我打电话了。我们的联系就这样渐渐变少，但我还是很想见到她，一放寒假我就回到桂林，约她见面。
　　那天，和方明明一起出现的，是她的男朋友。方明明跟我说：“林庭，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其实这都是我们一起商量的决定。”
　　原来，方明明的男友是她读师范时的同学。我高三闹情绪不读书的事情，给方明明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她先是缓住了我，然后跟男朋友商量。方明明的男朋友也是老师，他非常开明地给方明明出主意，从“曾经是男孩”的角度让方明明鼓励我先考上大学，再缓慢和我断联。
　　令人意外地，我竟然没有像曾经被方明明拒绝时那样羞愤了。我好像确实如方明明所期望的那样，变得成熟了一些，虽然有伤心和失落，但对她也有了一些理解和祝福。
　　我想到大学时追我的女孩。当换位思考时，我明白爱情是勉强不来的。
　　分别的时候，方明明和她的男友分别给了我一个拥抱。
　　直到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仍然很感谢方明明当初为我编织的“善意的谎言”。
　　她永远是我最敬重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