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秋不落秋
桂林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5年08月23日 来源:桂林日报
![]()
□龙建雄
一念秋长，一念秋短。立秋过后，我总是希望在居住的这座城市里感受到秋的凉意。然，并不如愿。
南方的入秋，像极了一位羞答答、娇滴滴的来访者，在门的远远位置探个头，代表着一个叫“立秋”的节气到来，但立马又退了回去。所以，街坊邻里知道秋天来了，却找寻不到秋的痕迹，只能继续与炎夏周旋。对岭南大地关于秋天的理解，我最钦佩那个到惠州“避难”的苏东坡，他这样告诉朋友：“岭南气候不齐。吾尝云：‘菊花开时乃重阳，凉天佳日即中秋。不须以日月为断也。’”其意是说，岭南各处的气候有所不同，菊花开的时候是重阳，天气凉爽的美好节气是中秋，并不一定以日和月为划分依据。常居岭南的人，应该感同身受。
早晨，我穿过公园去办公大楼，偶有微风从耳畔掠过，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清爽，好像感觉到了秋，又似乎跟早几天没有两样，那种感觉稍纵即逝，难以捕捉。打羽毛球的中年男子衬衫后背洇出深色云朵，踢毽子的几位大姐鬓角沾着晶亮汗珠，广场舞方阵里翻飞的红绸带裹着热风，那练字的大爷提着毛笔在石板上书写“天凉好个秋”，水迹转眼被地板吸个精光。不小心踩到环卫师傅扫拢的榕树叶，我在心底嘀咕：这哪是什么秋天，分明就是夏天不肯走哩。
我曾在苏北的徐州求过几年学，那里的秋天来得轰轰烈烈，像一场不容拒绝的盛宴。一夜西风过后，整座城市的街道便被金黄的银杏叶梧桐叶覆盖；再经一场薄霜，天地间便换了颜色，连空气都透着寒风的清冽。可南方的秋却全然不同，它犹犹豫豫地徘徊在城郊，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据说是粤北五岭山脉的“劳苦功高”，也或许是岭南缠绵的暑气将它困住，又或是满城空调的冷气冲淡了它的气息。偶尔在僻静的楼宇间感受到清凉的穿廊风，转眼就被正午的骄阳蒸腾殆尽。满城的榕树依旧葱郁，天桥上的三角梅照样盛开，地上只有零星几片没有来得及清扫的落叶，暗示着季节更替的讯息。岭南的“立秋”，终究不过是按日历上的节气行了个虚礼。
同事带我去山上走走，说那儿树多，可能感受得到秋天的丝丝凉意，再者登高也锻炼身体。山上打太极的老人家比较多，白色的练功服宽松飘逸，动作慢得几乎停滞，与山下城市的快节奏形成鲜明对比。闲来与一位老者搭讪，老先生说出充满诗意的话：“这南方的秋不在温度计上，而是在你我的心头。”我初不理解，回家跟爱人说起这事，她说，立秋后带披肩去上班，放在包包里，或是搭在臂弯里，多少是个累赘，但到了公司里，就成了空调办公室里最恰当最需要的物件。我恍然而悟，原来老先生大约是说，我们知道南方的秋天到了就行，但至于天气如何、体感如何，得看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不必太较真“秋天一定是秋天”。
一场秋雨一阵凉。不过，南方的秋雨多半是“临时客串”，来得快，去得也飞快。来时乌云密布，人们欢欣鼓舞，以为终于要变凉快，谁知雨点砸下来，竟有稍稍温热感，落在地上立刻化作蒸汽，反添闷热。雨停过后，太阳从大块云朵里斜照下来，水汽蒸腾，城市如同蒸笼，舒适体验感比雨前要差几分，大家忍不住对老天爷埋怨，这样的“秋雨”宁可不要。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大街小巷的那些店铺一如既往地旺，人声鼎沸，炒锅翻飞，火光冲天，星月为伴，有的食客赤膊上阵，加冰的冷饮一瓶接一瓶。南方秋意，就这样被沸腾的人间烟火气给冲淡。
“立秋”不入秋，“烤”验在眼前。南方有秋名，而无秋实，这大概就是南方城市关于秋天的宿命吧。
上一版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