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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时节蚕豆香

桂林日报      2025年05月05日     
  □诸葛保满

  前几天,我在菜市发现蚕豆上市了——青翠的豆荚,饱满的颗粒,排在小贩的竹筐里,透出几分初夏的生气。每见此物,我便想起儿时父母教我识蚕豆、吃蚕豆的情景。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孩提时的生活是清苦的。那时的立夏不只是一个节气,更是农民加餐改善伙食的日子。田间的蚕豆正好在这时节成熟。立夏节气当天,母亲总会从菜畦里摘回几把蚕豆,放在粗瓷碗里,青得可爱。她剥开豆荚,取出豆粒,那豆上还附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衣,像是裹着轻纱的婴孩。母亲说:“蚕豆又叫罗汉豆,你看它圆滚滚的,像不像罗汉的肚子?”我细看那豆,果然饱满圆润,便笑起来。
  蚕豆的吃法颇多。母亲有时清炒,有时煮汤,最妙的是蚕豆焖五花肉。清炒时,她总爱掐一把嫩蒜苗同炒,蚕豆碧绿如玉,蒜苗青白相间,盛在素白瓷盘里,分明是春日的颜色。煮汤则取老蚕豆,与排骨慢炖,豆子渐渐酥烂,汤色乳白,浮着几点金黄的油星,喝下去浑身都暖了。然而最叫人难忘的,还是蚕豆焖五花肉。母亲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作寸许见方,先下锅煸出油来。待肉块边缘微焦,便倒入剥好的蚕豆,淋酱油、料酒,撒一撮冰糖。灶火由旺转文,锅里咕嘟作响,肉香混着豆香飘出厨房,惹得我们兄妹几个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此时的五花肉已染上琥珀色,蚕豆吸饱了肉汁,变得绵软鲜甜。这道菜上桌,我总要多吃半碗饭,连盘底的汤汁都要用调羹刮得干干净净。如今想起,那浓油赤酱间,原藏着母亲最朴实的疼爱。
  邻居三婆婆是个无儿无女的五保户。每每家里摘了蚕豆,母亲都要让我送些过去。起初我不情愿,母亲告诉我:“三婆婆的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三爷爷生了一场大病也走了,留下无依无靠的三婆婆,大家都要多帮衬。”后来,我见其他邻居也纷纷给三婆婆送吃的,每次见她吃我家的蚕豆吃得欢喜,心里竟也甜丝丝的。
  有一次,父亲从集市上买回一包盐炒蚕豆。那豆子炒得极脆,表皮微微开裂,咬在嘴里嘎嘣作响,咸香中带着一丝回甘。我贪嘴,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不知不觉便吃了小半包。到了夜里,肚子却胀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听见动静,披衣起身,一面用温热的手掌轻轻为我揉肚子,一面笑道:“蚕豆虽好,不可贪多。凡事都要有个度。”她的手又轻又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怜爱。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听着她温柔的絮叨,胀痛竟也渐渐缓解了。
  后来我离家求学、工作,立夏时节再也吃不到母亲煮的蚕豆了。偶尔在异乡的市集上见到,买回煮食,却总觉少了些味道。仔细想来,少的或许是那炊烟里飘来的温情,是父母渗透在蚕豆里的那些朴素道理。
  如今,立夏又至,蚕豆抢鲜上市,我满心欢喜地买了一些。回家煮时,水汽氤氲中,恍惚又见父母当年的面容。青绿的蚕豆在锅中翻滚跳跃,仿佛时光的珠子,串起过去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