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3月02日

　　□李振杰

　　惊蛰时节，徐徐的春风把八桂广袤大地的鸟儿们熏得兴奋起来。村旁的榕树上，山林里，小河边，鸟儿们开歌圩似的，唱出各种各样的曲调。歌声把嫩芽召唤出来了，把春水唤醒了，把野外染成了一片片毛茸茸的绿色。人们渐渐地也忙碌起来，用歌声回应着鸟的歌唱，他们一边耕耘，一边歌唱，唱起了打锣挖地歌。一边播撒着种子，一边唱起赶鸟歌，把那些试图飞下来啄食种子的鸟儿，用歌声赶得扑棱棱地飞满八桂的天空。
　　广西人民的山歌，到了农历三月三这天，会掀起一个高潮。三月三前后，铜鼓敲起来，壮歌唱起来；芦笙响起来，苗歌嗨起来；长鼓拍起来，瑶歌飞起来。邕江两岸，红水河畔，漓江源头，到处都是歌的海洋。八桂大地上的人们，无论哪个民族，不论哪个村寨，人们都是唱歌的好手。种子播下去是歌，禾苗长出来是歌；太阳升起来是歌，月亮圆起来也是歌；油茶打起来是歌，米酒喝起来还是歌。这些歌流进了邕江，漂进了红水河，注入了漓江，随着河水蜿蜒流淌，无怪乎，人们都说“山歌好比春江水”。
　　昔时“上巳节”，今日“三月三”。广西的三月三，是从历史的长河里流淌而来的。古人们在三月三这天，乘着春日正丽，或沐春，或祭祖，或聚会相亲。这些活动总少不了歌声，山歌唱起来，这些活动才更热闹，更有仪式感。如今，广西的三月三，已跻身“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八桂人民共同的节日，从昔日的祭祖、寻找意中人的小众佳期，变成广西人民共同的节日。“三月三”不再仅仅是壮族歌圩，不再仅是“壮族三月三”，而是“广西三月三”，是各民族共同的庆典，是广西人民以歌会友、以歌抒情、以歌颂世的民族团结盛会，既传承着从先祖那里接过来的仪式、文化内涵，又赋予了它许多新时代的意义。在南宁，或在桂林、柳州、贺州，在这里，或那里，节日里总会有穿着各式民族盛装的人们，聚在一起，载歌载舞，用不同的调子，抒发着共同的对生活、对祖国、对新时代的讴歌与赞美，歌唱着时代的变迁——好日子就要放在歌里过！
　　我出生在瑶族山区，从小就在缭绕着山歌的火炕楼上，在山歌声中入眠。那时，村里有人办喜酒，因为交通不便，住宿条件又有限，晚上总要开一个歌堂。唱的人如痴如醉，听的人一边打茶一边说笑，山歌、油茶和火塘，暖和了山村的夜晚，夜不再那么寒冷漫长。曾几何时，山歌曾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何时，山歌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生活里。虽然交通便利了，来吃酒席的百十里地远的亲戚也会当天开车回去，夜歌堂少了，但唱山歌的人却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山歌群也建了起来。各地的歌会、山歌比赛也多了起来，不仅在自己的家乡唱，还去别的地方唱，有时还跨省一起举办歌会呢。
　　如果实在太远，聚不到一起，那空间的距离也不算什么，还可以来一场线上的歌会呢。网红和非遗传承人合二为一，通过现代化的手段，天南地北地对上了歌。年轻人们借助抖音、快手、直播，让传统山歌、舞蹈、服饰等元素以更生动的方式“年轻态”，让传统节日“破圈”。这些年来，“三月三”实现了“节庆+旅游”产业化发展，开发出了非遗主题民宿、民族手工艺体验等特色项目，还通过电商直播销售，让绣球、壮锦、苗装、瑶服等民族产品远销海内外，使节庆成为一个新兴的经济引擎。
　　是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广西三月三”已然从地域性民俗升华为兼具文化传承、经济驱动、社会和谐与国际影响力的复合型文化载体，以传统文化为根基，通过创造性转化，回应现代社会的多元需求，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活态传承”的典范。或许，在未来，随着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与全球化的深入，借助中国—东盟文化论坛等平台，这一节日将进一步演变为跨文化对话的桥梁，持续释放非遗的当代价值，使“广西三月三”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盛会，逐渐成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