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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丽明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这首《秋词》，通过歌颂秋天的壮美，表达了他的乐观和昂扬奋发的进取精神。这首诗的可贵，在于诗人对秋的感受与众不同。
　　在这深秋的时节，人也和季节一样，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趁着晴好天气，我便回了一趟三门镇大罗村老家。一来感受秋天的壮美，二来帮母亲摘茶子。因为母亲今年已经86岁了，山里的农活对她来说有点力不从心。虽然茶山只有一小块地，但要把茶子从1米多高的茶树摘下来，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母亲说，这茶子树是她和我父亲一起种下的，有父亲的心血与汗水，不想抛荒。都说少时夫妻老来伴，这时我想，要是父亲还在，母亲也不至于孤孤单单，守望着这个遥远的山村，耕耘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时时盼望着在外工作的儿孙们常回家看看。
　　我父亲名叫赵元峰，他的一生充满坎坷。饥饿和辛劳伴随他走过人生的历程。在外人看来，他土得掉渣。奶奶从龙胜嫁到融安板榄乡麻江村，在那里生下了伯爷和父亲。父亲在那个山旮旯度过了17年的时光。他曾赴三江高基乡读初中，算是成了山沟里一个有文化的人。后因奶奶与爷爷生活困难等问题产生分歧，生活难以为继，于是奶奶便带着父亲搬回龙胜三门滩底来住，从此母子俩相依为命，开启了充满苦难而又艰辛的人生。
　　长大后的父亲，追求上进，怀揣梦想。1958年，他有幸到桂林农业合作干校学习。一年后回到滩底大队先后任会计、文书、上跃林场场长。那时，因工作出色、人品端庄被村支书张桂英看好，有意将大女儿许配给他。父母的婚姻就这么定了下来。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轰轰烈烈的结婚拜堂仪式，也没有什么彩礼，一切是那样的简单。成家的那天，由舅父舅母带着一只鸡一筒子酒到上才接亲。外公作为亲家头，带着六七个亲戚送亲，一起到家里吃了一顿饭，并住了一个晚上。太公出面招待。因为当时奶奶和父亲没有自己的房子，借居在太公家的厢房。而母亲当时是村团支部书记要参加乡里在大地村召开的青年突击队大会，晚上赶回上才，第二天清早便去了大地。因此，父母成亲当天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原本太奶准备给母亲的红包，也来不及要。七天之后，才正式入住。
　　从1959年至1981年，父亲先后担任过滩底大队的会计、大罗乡的文书、滩底小学的民办老师。其间，多数时间在黑石岭教学点、上才教学点教书。10年的教书生涯并没有给他带来了转正的机会，而是村里的辞退。理由是认为父亲教书水平不高，影响整个滩底小学的教学质量。而这时的父亲拿出他的底气，我如果教书不行那就让我儿子来教。于是，当年16岁高中刚毕业的我，替父走上了讲台，来到黑石岭教学点成为一名民办教师，我的人生由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离开教师队伍的父亲，把主要精力放在家庭生活的改善上，不辞辛劳，起早贪黑。上世纪80年代，已经分田到户，我们一个六口之家共有20多屯田，全由父母两人耕耘。春种夏收，忙碌不已。最初没有牛犁田，就去烧石灰换工犁田。这烧石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要爬三十里的上坡路，到那个叫岩孔坳的大山里去烧，每一窑可出五六百斤石灰。而把烧好的石灰挑回家，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后来，我家养的牛从一头发展到五六头。春天是要关养的。每天清晨，父母都要出去割牛草来喂养，十分劳累。
　　冬天，最难干的活是放柴火。记得有一年冬天，父母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到临桂境内的黄沙瑶族乡宇海村放柴火。当时没有公路，只能走水路。天气寒冷，河水冰冷的，把我的双脚冻得通红。就是在这样的气温下，用了两三天的时间，从河里放回了一两百扛的柴火，可供全家一两年的日常生火煮饭用。那时节，因寨子人口众多，基本都要到河的上游去放柴火来烧酒做饭。那些路过的外乡外村人幽默地说，你们村的人真勤快，柴火都是用水洗过的。
　　在我们三兄弟看来，父亲是勤奋好学多才多艺的。或许是因为生活所迫，也或许是兴趣爱好，他总是没有停下学习的脚步，很多也是无师自通。上世纪70年代，他利用到广福顶高山帮队里守苞谷地、到对门河守红薯地、到白沙坪底守红薯地等住工棚的时间，自学木工活、打背篓、打斗篷；利用劳动空闲织渔网，用自制的渔网到河里打鱼改善生活帮助一家老少度过饥饿年代。
　　父亲一生又是极其简朴的。他身上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劣质的中山装，一双解放鞋。最困难时，三年没有添置衣服。抽的烟是自己种的烟草，用旧纸做成烟卷。在外人看来，土得掉渣。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父亲，却用他博大的胸怀和无私的付出把我们三兄弟养大成人。寨子的人常说，家庭负担那么重还要送三个儿子读书，又看不到未来，不如让他们回家养猪。但是，父亲依然坚持着，因为人没有文化比贫穷更可怕。硬是顶着压力，他让我们三兄弟不仅成人而且成才。在儿子面前，他是勇于担当的父亲；在奶奶那里，他又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奶奶83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在奶奶卧床不起的七八个月的时间里，是他端水送饭、倒屎倒尿，尽到一个做儿子的孝顺之心。
　　回望走过的路，顿生感慨。我从自己一出生的那一天起，个人的命运就与父亲紧密联系在一起。想起父亲，一种敬意油然而生。他用执着与坚韧、勤劳与善良、奉献与回报，感染我、教育我、造就我。虽然父亲已经离世，但是他用自己的言行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成为催人奋发的不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