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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芳华

桂林日报      2024年08月17日     
  □陈启银

  雨,淅淅沥沥,从四月初下到了五一小长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下得有些意味深长。
  在偏远而贫瘠的乡村,雨曾是我童年的快乐道具。在雨中上学、放牛、打猪草,和同学打水仗,淋成落汤鸡。在瓜棚下躲雨。稍大一点,越是下雨越喜欢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光着脚板,挽着裤腿,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雨中和哥哥们一起到梯田沟里抓“上水鱼”。看着鱼逆水上游的黑脊背,然后被我们追逐手抓,往网兜里驱赶,变成战利品。或由母亲做成红烧鱼,美餐一顿,吃鱼汤泡饭。或晒成鱼干,留作无肉之时解馋的荤腥。
  高中毕业那年,我参军入伍,远走他乡,来到南方重新开始。这里是一个雨水多、雨季长的地方。那时流行唱似水柔情的《在雨中》,我却更喜欢励志铿锵的《水手》,让“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不断激励自己。
  那时,从部队考军校,不仅有当班长或副班长的要求,还要参加文化和军事“双高考”。文化考试跟全国高考统考时间相同,课程、考场的要求相同。军事科目考试在文化考试之前进行,恰逢南方的雨季。部队讲究像打仗一样训练,像训练一样打仗,考军事科目的实战要求更为严格。轮到我考百米障碍,跑道滑得不行,矮墙、独木桥、高墙泥乎乎的,壕沟两边着力越来越难。已经湿透的衣服像裹着粽衣,脚在解放鞋里打滑。雨淅淅沥沥下着。我们竖起耳朵听号命,背着装备,拖着沉重的身躯起跑,跨越,跳越,翻越,猫着身体刚跳下独木桥,马上得挺直胸膛冲高墙。那一年,我从独木桥上掉下来,在读秒的成绩面前,拼死跃起,百米冲刺的速度,蹚雷区的小心,直到用完最后一丝气力,仍无法挽回。这雨,曾经给我制造过不小的麻烦。
  盛夏,在学校灯光球场入学复试队列,暴雨说来就来,淋得睁不开眼,听不清口令,连队列动作都变了形。那雨好像在拷问,这种艰苦卓绝的生活,你真的能接受吗?没有停止的指令,下刀子也得照常进行。入校不易,通过复试也没有那么简单。报到一周,就有不曾谋面的同学因忍受不了类似的艰苦,艰难地提交了退学申请。这雨,好像已经不只是雨,还是改变命运的分水岭。
  桂林夏天的雨多。自习室的读书声,为外面的雨声增添了几分浪漫。冒雨的军事训练,又为这激情燃烧的岁月增添了几分血色。平常的日子,从脸上流下的雨水里总有一丝咸味和汗味。我们不是习惯了在雨中前行,而是在面临逆境时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就义无反顾地走进风雨接受挑战和洗礼。
  我们的毕业五百公里大拉练在桂北山区的雨季进行。穿着雨衣,背着几十斤重的背包和武器装备,在大雨滂沱的清晨紧急集合出发,在崇山峻岭的泥泞小路行军,在倾盆大雨中埋锅做饭,在雨打帐篷的哒哒声中等待黎明,在雨雾蒙蒙中走错路陷入绝境,在阴雨绵绵中重走红军路翻越老山界,在风雨中渡湘江体验红军当年的艰险,在烟雨笼罩的陌生地域随机抽签考试指挥课目……一次次把我们往绝路、绝境、绝望上逼,看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生的考验一直在风雨中继续。
  在雨中赶路,脚印很快被雨水淹没、冲走、抹平、消失,只有路记得,你是否曾经走过。呐喊很快被雨声冲淡、消弭、融化、埋没,只有山记得,你是否呼唤和说过些什么。我们在绝望的边缘徘徊,在内心深处号啕大哭,又在战胜自我中喜极而泣。都什么时代了,还用受这样的苦吗?事实就摆在面前,不被极限击倒,就必须在极限中反击,杀出一条血路。我们的青春,被深深地打上了“逆水行舟”的烙印。
  凡·高说:“我越来越相信,创造美好的代价是:努力、失望以及毅力。首先是疼痛,然后才是欢乐。”青春的泪,只能往心里流;年轻的苦,只能和血泪咽。人生的鲜花和美好,不过是青春雨砸地后溅起的雨花在飞。
  最好的青春不仅有年轻的朝气,花前月下的浪漫;还要有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和执着,与天斗过,与地斗过,与人斗过,与自己斗过的现实历练和自我修炼。
  走过风雨,走过自己,便会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