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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门

桂林日报      2024年07月28日     
  □陈启银
  沉香的稀罕之处在于:即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其特殊香味仍无法人工合成,非人力可为;结香过程相当漫长,需要数十到百年以上,完全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积阴德、大修行,真的一香难求。
  市面素有“红木论吨卖,黄梨木论斤卖,沉香论克卖”的说法。决定沉香等级的是油脂含量,比例越高价格越昂贵。现在,油脂含量超过30%的,价格为200—1000元/克,赛过黄金;超过35%的为特等品,香能沉于水,曾以86克售出170万元的天价。
  然而,谁能想得到,这么名贵和稀罕的沉香,结香的白木香树却生长在喜瘠不喜肥的酸性土壤;白木香树本无香气——叶子不香,花朵不香,果实也不香,就算点燃细枝条,也没有任何香气。
  香是从哪里来的呢?像松香一样在松树身上割出口子,采集流出的高黏度分泌物加工而成?没有那么简单。是先民在生产生活中发现,香树受到动物啃噬、火烧、雷击、刀伤等外伤后,伤口在自我修复过程中分泌出的油脂,受到真菌感染所凝结成的分泌物,会散发出神秘的香气,而且具有静心安神、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之功效,可用于胸腹胀闷疼痛,胃寒呕吐呃逆,肾虚气逆喘急等。
  于是,人们遵循“不受伤不结香”原理,开始种植此树,探索出一道促进结香的工序——“开香门”,在树干合适部位进行人为“损伤”,为真菌入侵、感染和繁殖创造条件。即便这样,同时满足瑞科树种、香树受创、受到真菌感染三个条件,谁也无法保证每次开香门后都能结出香来。
  执着的人们经过一代代技艺的传承与改良,已总结出种植、折枝、断根、育香、采香、理香、拣香、窨香、合香等30余道复杂工序。其中开香门仍然是结香的关键。包括用刀砍,在树干距地面1.5—2米处顺砍几刀,将伤口砍到3—4厘米深;用锯子锯,在离树干根部1—2米处锯一个口,深度可达干粗的1/4—1/3;在距根部1—3米的树干上,用烧红的铁棍或凿子,凿数个宽、高和大小不等的洞,然后用泥巴封闭,寻求更多的结香机会。
  顺利的话,经过一段时间后,伤口附近的木质部分会分泌油脂类物质,数年后逐渐变成黑棕色,这便是沉香。时间越长越好。取香后造成的伤口,仍有可能继续结香。
  从此以后,香树结香便在“开香门”和采香造成新的伤痛等漫长的时间中度过。每一次开香门后,受气候、土质、环境等影响,结香的品质不尽相同,只有那些真菌种类和数量越多的,其混合香才越复杂,在树与真菌共同的作用下,越往后的结香品质才会越好。
  正常情况下,结香的香树会出现枝叶枯黄、生长不旺,局部枯死等现象,付出近乎生命的代价。但结过香的树,仍可以“木死留沉,沉不死”,如此后人才能采集到上百年甚至达千年的熟结沉香。
  沉香这种“以伤为尊”的性格,让我想起余秋雨先生说过的一段话:“贬官失了宠,摔了跤,孤零零的,悲剧意识也就爬上了心头;贬到了外头,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只好与山水亲热。这一来,文章有了,诗词也有了,而且往往写得不坏。过了一个小时,或过了一个朝代,事过境迁,连朝廷也觉得此人不错,恢复名誉。于是,人品和文品双全,传之史册,诵之后人。他们亲热过的山水亭阁,也便成了遗迹。”
  当我们遭遇逆境、困境时,不妨反过来想想,不定谁在为自己“开香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