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升起的地方
是故乡
桂林日报
2024年03月24日
□张西云
对我而言,炊烟是故乡最绵长的记忆。
那一缕缕袅袅升起的炊烟,就像一首来自故乡的恋曲,时刻萦绕在我的心间,成为挥之不去的思念。
炊烟升起的地方,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是傍晚时分母亲悠长的呼唤。炊烟升起的时间,是家人平凡的一日三餐,是故乡生生不息的期盼。
炊烟属于幼年时的乡村,属于那一座座的山梁、一层层的梯田和那一望无际的麦田,人们在凌晨第一缕炊烟升起时开启平凡和琐碎的一天。
当东方还没有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村庄上空弥漫的薄雾还未散去,就已有一缕缕炊烟慢慢在村庄上升起。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虽然看不到炊烟那弯弯曲曲向上升腾的样子,但是能够嗅到空中弥散的烟火气息。那是晨起赶路的人家的女人在起早做饭,她在天空微明的清晨燃起灶火,拉响风箱,为赶早外出的家人煮一碗素面或者一碗稀粥。灶膛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地响着,不时蹦出零星的火花,赶路的男人坐在灶膛前添柴,女人在热气氤氲的灶台上忙活着,叮嘱着。
早起的人惊醒了架上的公鸡,当第一声鸡鸣响起之后,村里其他的公鸡竞相鸣啼起来。随着“扑棱棱”鸡下架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女人洒水的声音、孩子啼哭声和犬吠声响起,整个村庄开始苏醒了,沸腾了。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无数顶红砖瓦房上冒起一缕缕白色的炊烟,这些炊烟升腾着、飘散在村庄的上空,像一首晨曲环绕着村庄,村庄顿时弥漫在轻薄的烟雾中。
村庄的早上,无论冬夏春秋哪个季节,都有一种凛冽之感,而那炊烟则是淡淡的、浅浅的,融化在薄雾和淡云里,与天色融为一体,温暖着天空,浸润了清冷,使人不免想起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中的诗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傍晚的炊烟,则有着一种暮色之美。
夕阳下的村庄被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房屋的屋脊和树林的树梢都披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黄颜色。村庄安宁、静谧,一缕缕炊烟在人字形的屋脊上慢慢升起,如弯曲的弧线在金黄色的天空中摆动,也像大海中无数支桅杆在缓缓划动。扛着农具归家的农人迈着缓慢的脚步行走在田间小路上,一头老牛跟在他的身后,偶尔抬头“哞哞”叫几声,召唤在路边的田野里啃草或玩耍的牛犊。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夕阳退到林梢后边,夜幕徐徐拉开。那些炊烟愈发显得明亮和柔和,一团团、一卷卷汇集在村庄的上空,聆听着村庄里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叫声和几只倦鸟归巢的声音。
一缕缕的炊烟,飘在村庄的上空,伴随着故乡一代一代人成长,成为村庄世世代代难以忘怀的风景。遗憾的是,现在的村庄已经安装了现代化的燃具,人们做饭不用烧柴,灶台和风箱已经成了摆设。炊烟,也成了一代人的记忆。
我却依然怀念炊烟,怀念炊烟在清晨、在暮色、在夕阳中升腾的景象,怀念炊烟下那些红砖蓝瓦的房子,因为炊烟升起的地方,是我永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