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3月24日

　　□董军

　　王老太出门有时爱忘记拿钥匙，只好求助于不在一个地方居住的儿子。她在儿子那儿搁了一把钥匙。她知道这会不该打扰儿子的工作和生活，但她没有办法，不能不进家啊。
　　有天下午，王老太散步回家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她那时刚好路过一家开业不久的咖啡馆，她就在咖啡馆的屋檐下避雨。老板踱出来，热情地邀请她到里面去坐一坐。他说，这里会被雨滴溅着。老板是个中年汉子，面容敦厚，彬彬有礼。咖啡馆里灯光幽暗，飘荡着轻盈的音乐。怕她无聊，老板还送给她一杯免费的咖啡。那是阵雨，很快就雨过天晴了。那以后，王老太散步从那儿路过，有事无事就喜欢进去跟老板拉一拉家常。老板是那种让人感到安全贴心的人，王老太一个人在家，憋了一肚子话，就全部倾倒给了他。王老太跟他聊起忘拿钥匙的事，不好意思地频频摇晃着脑袋。她道，我放一把钥匙在你这吧，免得老打扰儿子。老板沉思了片刻，答应道，你要信得过我，当然可以。王老太就拿了钥匙，交到老板的手中。老板把钥匙慎重地放进柜台的一个抽屉里。那以后，王老太如果出门忘记了带钥匙，就到咖啡馆去拿，第二天再放回去，老板也不嫌麻烦。
　　儿子每个星期回来看望王老太一次，给她带来好吃的食品，还陪她吃顿饭。儿子是孝顺的，放心不下她，几次三番劝她过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她都婉拒了，说一个人住惯了，现在腿脚还利索，不想打扰他们。她没敢将钥匙放在咖啡馆的事告诉儿子，怕他担心。
　　过了一段时间，王老太想从柜子里找出首饰盒看一看，那是王老太唯一的宝贝，里面有些项链、戒指、玉镯，是王老太将来留给孙媳妇的。她打开柜子，踮起脚尖在隔板上摸，但空空如也。她停下来，想了一想。她记得不久前还看见的，怎么会不见了呢？那一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王老太来到了辖区派出所。接待她的警官让她别着急，慢慢说。警官提示她认真回忆，是不是放到了别的地方，是不是给了什么人？她语气十分肯定，就放在那个地方，绝对不会错。录完口供，警官到了她家里，皱着眉头到处查看。门锁没有撬的痕迹，屋里的各种物品一如往常。王老太看着警官，犹疑了一下，神秘地对他说，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接着就把她将钥匙放在咖啡馆的事情全说了。警官很兴奋，显然很重视这个细节。有了线索，我们会尽快侦破的。看着警官离去的背影，王老太心里很复杂很难过，她不希望这件事是那位好心的老板干的，可除了他，又有谁能不留痕迹地开门进来呢？
　　过了几天，没有消息，王老太忍不住到派出所去打听。接待她的还是那位警官。警官安慰道，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位老板干的。王老太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宽慰。回家后，她让人给她换了一把锁，给了儿子一把钥匙，谎称锁坏了。尽管王老太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但年纪不饶人，她还是时不时会忘记带钥匙，只能求助于儿子。
　　王老太出去散步，路过咖啡馆，心里很矛盾，但还是会去咖啡馆坐一坐，和老板聊聊天。见到王老太，老板没有任何异样，照样笑容满面地接待她。有一次，老板半开玩笑地跟她说，你现在记性好了，很久没有忘记拿钥匙了，这把钥匙，你还是拿回去吧。说着就打开抽屉。王老太赶紧说，不用，保不准哪天我又忘记了呢。她脸上，掠过尴尬的笑容。
　　周末，儿子又回来了，还拿了好些好吃的食品，同时还拿了一个包裹。儿子把包裹放到她的面前，说，完璧归赵，还给你。是什么？她问。你的宝贝啊。王老太打开包裹，露出里面古色古香的首饰盒，打开来看，首饰样样都在，一件不少。王老太嘴唇哆嗦起来。这些东西，怎么在你这里？儿子说，你看你，首饰盒有个扣饰坏了，你叫我拿去修的呀。王老太拍了脑袋一下，说，哎呀，老糊涂啦！隔天，王老太怪不好意思地到派出所销了案。
　　咖啡店里，王老太把新钥匙交到老板手里，她说，锁坏了，换了一把，这是新钥匙。老板接过新钥匙，把那把老钥匙交还给她。扔了吧，没用了。她说。老板把钥匙从窗户扔了出去。钥匙在空中画了条弧线，有光刺痛了王老太的眼，王老太的心里忽然就无比澄明起来。老板把新钥匙放进了抽屉里。谢谢你的信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