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10月22日

　　□董军

　　周末的傍晚，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聚集在一间干净、清雅的家庭式小餐馆里。小餐馆整个装饰素雅温馨，洁白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幅看似拙劣实则稚巧的油画，显出主人异于常人的志趣。当最后一抹夕阳渐渐退出餐厅的地面的时候，女主人过来问，什么时候上菜？我说，再等一下吧，还有一位没到。老陈平日是很守时的，今天却迟到了。
　　一个朋友环顾四周，赞这地方不错，并奇怪我怎么找到这么一个雅静的所在。我告诉他，前几日一个朋友带我来的，感觉这里安静，适宜小聚，菜的味道也颇别致。当然，再就是女主人给我留下了极好极深的印象。就是刚才那位？我点点头，告诉他，那天和朋友吃完饭后，颇有些醉意了，信步走出餐馆，踏入夜色中。步行有几十米远，忽然听见后面有喊我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回转头来。模模糊糊的夜色中，只见一个黑影挥舞着手臂，像浮游在夜海上的一只船舶，向着我驶来。只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在我眼前气喘吁吁地站立着了。是你的手机吧？她把手机递到我的面前。我醉醺醺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吃饭时，我习惯将手机搁在桌面上，忘记拿了。我接过手机，连声说“谢谢”！女主人的脸隐藏在夜色里，看不大清晰，眼睛却像两粒珍珠般地闪着亮光，把我心底里那一点久已荒芜的田野照亮了。
　　女主人在各餐桌间鱼儿一样地穿梭，笑容可人，态度和蔼。我刚才关于手机的故事，引起了几个朋友的兴趣，他们似乎都有过丢手机的经历。我道，趁着等老陈的时间，不妨说说大家丢手机的故事，就算餐前的下酒菜。
　　第一个人说的是，有一次他和朋友喝完酒，夜已深了，他走了一会儿，酒意涌了上来，就在路边一个花坛边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等他再起身离开，快走到家里的时候，突然发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他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细细查看路面，希冀能发现手机。走到那个花坛，他猛然站住了，他曾经在这休息了一会儿。莫不是就在这丢了吧？他在石凳旁蹲了下来。奇迹发生了，他的手机，就稳稳当当、一声不响地搁在石凳上，好像专等着他回来认领一样。他说，一定是他坐下来的时候，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你是个幸运儿，等下你要多喝几杯。大家嚷道。他沉思着，缓缓地道，过后我想了许久，觉得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滑出来，不可能好端端地掉在石凳上，应该掉在石凳下面才对。那是怎么回事呢？大家不解。唯一可解的是，有人无意中发现了手机，好心地把手机故意放在石凳上，方便失物者回来寻找。大家面面相觑，惊奇之余，不免唏嘘。
　　第二个人说的是他儿子丢手机的故事，但却是他去领回来的。他说有一天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是个女人，温柔细气的，说她捡到一部手机，她打开通讯录，发现一个叫“爸爸”的名录，就打了这个电话。那应该是我儿子的手机，他说。对方告诉她在哪里，叫他去找她。他马上下楼，骑上电动车就往那个指定的地点跑。那个地方在一个农贸市场的后面，人头攒动，乱糟糟的。他停下车，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个头不高，她站在他面前，探询地看着他。她说，你打一下你儿子的电话。她显然有备而来，试探他身份的真假。他掏出手机，打了儿子的电话，她的口袋里响起了他熟悉的电话铃声。她释然了，掏出手机，递到他的手里。谢谢，谢谢！他不停地躬身致谢，并把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塞到她手里。她婉拒了，抿嘴一笑，说，小事一桩，应该的。然后，轻移莲步，消失在了乱糟糟的人流中。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有人感慨。
　　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说他马上就到，先上菜吧。菜刚上完，老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个时候，天色已晚，餐馆里灯火通明，将老陈脸上簌簌流下的汗水照得透彻。他坐下举起酒杯先自一饮而尽，开心地说，今天的单我买啦。看他兴奋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果然，在大家细斟慢饮中，他讲述了适才发生的事情。
　　傍晚时，他从家里出发，参加和我们的聚会。路过一家商店，想起烟不多了，就打算买一包烟。他停下电动车，走进商店，一摸口袋，手机不见了。他急了起来，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弄丢的。从家里到这商店有近两公里的距离，如果是丢在路上，那早就没影了。他沮丧，无奈，那是他刚买没几天的华为最新出品的手机，价值不菲。就在那个时候，他碰巧遇到一个熟人，就借了那个人的手机，打自己的手机，碰碰运气。如手机已关机，说明已经被人捡到，据为己有了。好在，手机竟然响了起来。对面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那声音告诉他，他捡到了手机，叫他去拿。他兴奋加紧张，慌不择路地往指定地点奔。那是一座校园大门外，他急匆匆赶到时，校园外已一片寂静。一个男孩，蹲在路边，手里正玩弄着他的手机。孩子大概十岁，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黑眼睛。在辨认出他确实是丢失者之后，还给他手机就要走。他给孩子钱，孩子坚辞不受。他这个五六十岁的大老爷们，好多年没红过眼睛了，那时真的被这孩子的纯真和美好给感动坏了，眼睛烫烫的，一定要有所表示，否则内心不安。后来，他看到校园外有一个书店，就强行拉着小孩进到店里，买了几本书，硬塞进孩子的书包里，才目送孩子离去。
　　你们猜，我看着孩子背影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什么词？他问大家。大家莫衷一是。“雷锋”，对，就是这个词，好久远和陌生的词，我当时真就这么想的。大家咂摸着嘴，直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息，氤氲着在席间升起，灌满了房间。你们说，今天这个单，我不该买吗？
　　散席的时候，女主人笑脸盈盈地袅娜着过来，温言细语提醒大家，别忘了东西，别忘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