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桂林日报
2024年04月27日
□王永清
按说,人生已届知天命,犯不着还在为这些“豆腐块”之事念念不忘。倒是文字背后,特别是跟这座城市有关的那些人、那些事,常常让我难以忘怀……
以纯真之心体悟人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什么原因,那些曾经看起来枯燥无味、冰冷无感的方块字,一下子变得生动有趣起来,给了我很多的温暖、无穷的力量。由此,堆文码字,乐此不疲。
说起跟文字的缘分,可能有些话长。如果硬要深挖,也有些家族渊源。
我的老家,在桂北永福县的一个小村庄,虽说是闻名遐迩的福寿之乡,也是屈指可数的状元之乡,但在我们家,开始出读过书的“文化人”,还是父母亲这一辈的事。
我没有见过爷爷,奶奶是陪伴我们最久的祖辈,她不仅以97岁高龄成为家族纪录,更以坚强的性格、善良的心地、慈祥的面容,滋养着我们这一大家人。她对我人生最大的印记,就是口述故事中的人生哲理。比如,“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划一世穷”,讲了计划之重要;“长江有水多挑担,哪有功夫累死人”,强调人要勤快;“火要空心,人要忠心”,指明人要忠诚;等等。文字在她的述说中,是灵动的、活灵活现的,更是温暖的、沁人心脾的,听得我常常入迷。
父母亲都读过高小,在他们一代人中,见过些世面。父亲是传统意义上的行伍出身,至今还保持着硬朗的身板,而每天睡前雷打不动的一小时纸阅读,更让我自叹弗如。上世纪70年代末,他从外地调回家乡工作,从派出所特派员干到副乡长退休。那时候,我们能接触到的外面世界极其有限,凭着他零星带回家的《半月谈》《参考消息》,还有那饭后生动有味的“围炉故事会”,让我潜意识喜欢上了文字。
母亲一辈子务农,“种田种地为根本”思想根深蒂固,影响着我们的择业取向。小时候,因为父亲常年在外,我的童年时光更多的是和奶奶、妈妈一起度过,所以从性格养成到观察世界,多了些细腻。母亲的叙说方式,跟奶奶有很大不同。她擅长的是利用田间地头、上山砍柴、赶墟来回的间隙,讲人生大道理,要求我上学要努力争先,人要有目标志向,要锻炼恒心毅力,既没头没尾,也没完没了。一年级第一次参加公社统考,我名列前茅,她就要求我给父亲写信报喜,全然不顾我还不知道“信”为何物,算是最早的“命题作文”。
当然,要说家族熏陶,肯定不止这些。我父亲八兄妹,大姑是远近有名的赤脚医生,小姑高中一毕业就当了小学老师,小叔则是家族中第一个“985”(他入读的中南矿冶,后来的中南大学,也成了我母校),三姑家小平表哥出了我们这一代第一个“211”;母亲四姐弟,大姨父是我初中时的校长,小舅则当过几个小学的校长,他们从事的职业,都属于“以文化人”的范畴。即使像外公那样在炉灰上的出题答问,大舅关于神灵的风趣比喻,以及在城里工作的福佑叔一家的平静述说,文字的浸染,总是无所不在。
之所以扯这么远,主要还是溯源,但凡文字都是有源头的。语言的实质,在于述说。正如每个母亲对婴儿千百次的言语,看似无用,实则灌输,为小孩开口说话作词汇积累。一位高中师弟,年纪轻轻便已捧出几十万字的《铜座全集》,一度问鼎广西“铜鼓奖”,进逼“茅盾文学奖”。我看过他的书,探到他的创作源泉,很大一部分来自他爷爷的述说,和一个回不去原乡的梦。这样看来,我的路子也是对的。
以好奇之心观察世界
家族环境的熏陶,充其量只是基础。真正的开化,应当是上学以后,接受了老师们的专业教育和写作训练以后。
我的语文基础一直不错,作文尤甚。从蒙师何余英开始,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历任语文老师对我都厚爱有加,考试成绩也名列前茅,算得上是这科的“得意门生”。
小学三年级开始有作文。在拉木小学,莫庆荣老师虽然只是一位代课老师,却也是一位颇具才华的文艺青年,十里山乡,有点名气。他有意培养我的观察、分析和表达能力,推选我既当班长又当少先队大队长,经常要在班里主持故事会,还为全校同学领操,目的就是要我在公众场合开口。至于为写作文开小灶,那是常事。
堡里中学,是一所很普通的乡中,却因为一帮实力强劲的老师,而延续着每年有人考上地区高中的奇迹。莫锦成老师是师范生,长着一头酷酷的卷发,班长位置空了很久,却落到我头上,不知他是何考虑;杨连发老师是我平生第一个听到用普通话授课的老师,后来他顺利调入桂林一所中学,成了全市为数不多的语文特级教师,不仅课讲得字正腔圆,还要求我写日记,学会点滴积累;侯受荣老师则坚持用重点高中的标准来要求我,容不得我对功课特别是语文学习、作文练习有丝毫懈怠,并成功地说服原想让我报考兴安师范的父母亲,改报地区高中(现桂林市十八中)。一生格局,由此奠定;一世师恩,没齿难忘。
在桂林地高,唐兆璠老师作为名校名师,是一位阅历非常丰富的老者,也是一位当过战地记者的报人,我的作文能进入他的法眼,大大地增强了写作自信。而薛晔明老师对我的语文一直寄予厚望,按预考表现(满分120分,我能够稳在113分上下),有过想让我冲学校单科状元的意思。只可惜我们那时是回县里参加高考,环境的不适应,让我大失水准,辜负了他一片好心,久久难以释怀。
在桂林陆院,文化课虽然只是军事指挥员的点缀,但丝毫不影响我把特长拉长,这主要得益于队干部的宽容。谢国荣教授是湘潭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在语文教学上应该说又上了一个档次,主要是进入到学理阶段,从古到今都能讲出大量的背景知识,显示出扎实的国文功底。教马列的常新来老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资深教授,居然也把我的作业当范文宣读过。那种抑扬顿挫的神态,至今还记得。
其实,不管哪一位老师,也不管他们是否教过语文,都把他们对语言文字的热爱、对社会的认识、对人生的理解,融入了我的血液,影响着我的人生。每每提笔著文,包括产生写书的冲动,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
以感恩之心笔走人生
人过中年回头看,发现自己才艺平平,唯一的挚爱也就是码几个字而已。也未敢想,就这么丁点爱好,居然成为日后的职业、谋生之手段,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全系于此。
在军校搞新闻,是艰难的,更是煎熬的。这种艰难,不仅仅是因为院校人少面窄,工作性质单纯,新闻容量天生不足,更多的还是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很难迅速完成从文字爱好者到新闻干事的转变。新闻专业方面的“零基础”,更挡住了我的脚步。
好在我虽然没有出色,但也避免了出局,幸运地遇到了惜才如金的姚成友将军。他嘱咐机关,安排我到军区新闻主管部门跟班学习,既解了当时的燃眉之急,还为我在新闻迷途中指了路。
更为幸运的是,在这条陌生而艰辛的道路上,我遇到了这么多热心的老师长辈一路同行。正如我在《落花时节又逢君》文中所述,从桂林日报社的阳建中、曾桂林、覃龙新、王慧明等诸位编辑老师身上,受益最多,最直接,也最深刻。经他们妙手剪裁面世的一篇篇稿子,对读者而言,可能只是或大或小的豆腐块;于我,则是一大片通天阳光。
由于工作上的原因,后来陆续接触到从版面编辑到总编辑、社长等一众前辈,所获提携帮扶,不计其数。要列名字,恐怕两三页纸也打不住。我会在后面的文章中分别提及,不过那也只能是挂一漏万。无以穷尽,唯有铭记。
写着,写着,文字有点干涩,人也有累的时候。本以为转业以后,适应地方节奏,干好工作,过好日子,也就得了。没想到,写作依然是自己回乡的路,每一个字,都是回归内心的述说;每一篇文章,也都是一段旅程的回顾。于是,我又拿起了笔,成天写写画画。不仅自己写,还带动别人写;不仅玩微信、朋友圈等小资,也干写总结、拟文稿等正事。
之所以想出这么一本书,回顾一下文字历程,不在于为自己立传,更多的还是感恩:感谢父母亲等长辈和各位老师对我的有意栽培、无意强化,才让我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上,得以笔走天涯,而不至于一事无成。其实,做人的意义、做事的快乐,全靠文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