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9月28日

　　曾经有句老话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意思指的是过去这三种职业工时长，耗人力，十分消磨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从事这三种职业。然而在临桂区会仙镇睦洞村委，却有一个有600多年历史的以打铁为营生的村落，打铁技术代代传承，在悠悠岁月里不断精进，最终铸就一段传奇的工业历史，成就了一份傲人的非遗技艺。这个村就是铁匠村。
　　9月20日，记者来到铁匠村，看到屹立在村口的牌楼格外引人注目。设计精巧，檐角飞扬，“铁匠村”三字镌刻在石匾中央，两侧对联写道：铁腕扭乾坤宏图大展，匠心泽后代幸福方长。文字间洋溢着铁匠村人对自家打铁技艺的自豪与期冀。
　　“在我们睦洞村委的15个村，我们村的历史最悠久，其他村最多500多年，我们村至少有610年了。”讲起铁匠村的历史，村里年近八旬的老人秦善康如数家珍，脸上写满骄傲。秦善康曾经走访了会仙镇70多个村寨去调查收集村庄历史，每个村的历史由来他都能一一讲述。而他出生的铁匠村，才是他寄托了最多心血和感情的地方。
　　“这个是永康门，是建村就立下的门楼，也有几百年历史了。以前用青砖、木头和瓦片搭建，后来年久失修塌陷，我们村就集资进行了修复。”铁匠村从建村开始就立下7座闸门，对村子形成合围之势。秦善康告诉记者，当年修建闸门是为了观察村外情形，达到防御敌人、保卫村落的目的。“以前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村里年轻人轮流值守，7个闸门安排人看守，一有情况就吹牛角或敲铜锣报信。我们这个村，不管是明朝建村时期，还是抗日战争时期，都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秦善康感慨道。在他的指引和讲述下，铁匠村的历史犹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徐徐展开，将记者拉入到那些刀耕火种、铁花四溅的岁月中。
　　铁匠村如今有129户，556人，全村姓秦。先祖秦氏原籍陕西省，迁居河南大井头古德坊，移居山东省青州府历城县，又迁移湖北省汉口绿竹街秦家巷多年，为避宋乱，又到粤西终至桂林南乡。
　　“当时老祖宗来到桂林府看风水，说铁匠村地理位置是七星伴月，是个好地方，便在此定居，带着族人繁衍生息，就这样发展到现在。”秦善康讲道。以现在的目光看，也能看出铁匠村的宜人之处：距离会仙镇3公里，有会（仙）睦（洞）公路从村中穿过，与良丰到永福公路相连，交通十分便利。距离会仙湿地七星码头仅百步之遥，已列入广西桂林会仙喀斯特国家湿地公园规划保护范围。气候温和四季分明，雨量充沛阳光充足，村前的相思江水分流进入东等和西等两条人工水渠。两条蜿蜒的水渠如蛟龙绕村而过，奔流不息，灌溉农田，流入古桂柳运河。村中三条清溪，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如玉带绕村。
　　秦氏始祖本是随军的打铁匠，为军营打制大刀、长矛等兵器，举族迁徙到会仙睦洞村后，依然以此为业。最初村子取名为铁将村，意取“铁将军”，具有肃杀之气。铁将村优良的土地和水资源给予了秦氏族人极好的生活生产条件。
　　铁匠村的古民居就是例证。鳞次栉比的古民居均为泥砖土木结构，硬山墙，斜坡屋面，屋顶盖小青瓦，砌筑工整细致。这种用泥砖砌筑的民居外墙，在阳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片金黄色，走在村落巷道，颇有熠熠生辉之感。制造泥砖的泥土就来自水田，挖出的田坑又方便种稻，一方水土让秦氏族人吃饱了也住稳了。当地人还有句俗语：“篓篓宽宽，吃粥打砖。”意思是说，吃粥打砖，没力没气，做事只能松松散散，打的砖也松松散散。因此以前打铁打泥砖的人家，不能像别的人家那样喝粥就能过日子，得煮大米饭吃才有力气。
　　铁将村的水和米皆化作秦氏族人打铁的血与骨，炉火升腾，伴随着铁锤的敲击声，一个坚毅、向阳的村落在乱世中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随着时间流逝，世道变得太平，“铁将军”的后人们已不再需要打制兵器为生，但秦氏族人没有放弃打铁技艺另谋生计，而是利用废弃兵器的钢铁，开始为周边村子的人们打造农具、菜刀、戏曲表演道具。打造兵器的经验让秦氏族人拥有端正的工作态度和纯熟的打铁技艺。于是，打铁的人越来越多了。而这些生活用具的打造让秦氏族人在周围村落的名声和地位高涨起来，久而久之，肃杀的“铁将村”就在人们的口耳相传间变为亲切尊敬的“铁匠村”。
　　在铁匠村打铁鼎盛时期，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打铁，致力于打造各种铁质生活用具。铁匠村所打造农具、菜刀等生活用具物美价廉，质量过硬，远近闻名并远销区内外，生意十分红火。那时无论清晨还是傍晚，走进村里的巷道，“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萦绕耳畔，此起彼伏。
　　20世纪四五十年代，也就是铁匠村最光辉的时期。谈及这个时期，秦善康带着记者来到一栋两层古民居前，指着房屋对记者说：“这个房子大概就在一九四几年建的，当时我才四五岁。我们这儿建新房有个习俗，就是上梁的时候主人家要往外扔粑粑。当时主人在路上扔粑粑，我还来抢过粑粑呢。现在这房子也有七八十年历史了。”
　　两层高、小青瓦、硬山墙，现在看来依然气派的房屋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广泛修建，这正是当年铁匠村人生活富足的证明。
　　然而到了现代，由于机器大工业生产所带来的冲击，铁匠村的纯手工铁器打造一度没落，最惨淡时期仅有十来个中老年打铁匠守着三四个家庭作坊。打铁辛苦还不赚钱，没有年轻人愿意传承手艺。数百年的打铁技术似乎就要消失了，铁匠村面临着名存实亡的危机。
　　村里铁匠秦佑元建立起了“秦氏菜刀”的招牌，在手工铁器品质不断下降的大环境下，将现代化机器引入制造工序，不断降低人力消耗，提升产品质量和产量。秦佑元说，他还请了村里曾经手工打铁的两夫妻来帮忙，每天上班8小时，两夫妻一天就能有400多元收入。也许重现20世纪铁匠村的辉煌已不可能，但秦佑元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让铁匠村的打铁技艺能继续传承下去，让村民也能靠这门手艺过上好日子。
　　铁匠村是一个怀旧且专一的村落，因此能近乎固执地将打铁手艺传承数百年。同时它也是一个开放与进取的村落，在时代变迁的洪流中推陈出新，寻求生机。如今，传统技艺《临桂县会仙铁匠村铁器锻造工艺》已被列入桂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数百年的锤打与坚守，铁匠村的人们终于为桂林乃至世界献上一份用汗与火淬炼出的独特手工业文化，令世人惊叹与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