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忠民

    凌晨4点，秋秋被闹钟震醒。他摸索着将闹钟关闭，猫一样轻轻起来。妻子侧身朝另一边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昨晚两人争论了很久。秋秋提出，开一个超市，专门卖乡下农民尤其是贫困户的产品，而且进价出价一个样。妻子摸摸秋秋额头，说，你该不是发烧吧？现在虽然疫情缓和，发烧还是挺可怕的哟。秋秋说，我没有发烧，也不是心血来潮，我就是想，能帮则帮一把而已。

    我不反对你帮，你看你每年做公益做慈善，我反对过么？可是，前些年开超市你难道累得还不够么，好不容易搞了个楼盘，而且卖得那么好。才过几天清闲日子呀！

    好说歹说，秋秋还是没能说服妻子。最后两人各盖各的被子，背靠背睡。

    这段时间，朋友圈里天天都看到下乡扶贫的朋友晒出照片：贫困户养的鸡越长越大，卖不出去；地上的蔬菜绿油油的水嫩嫩的，快老了，哪个来买……这些照片，像一把杂乱的干草，塞在嗓子眼。秋秋很不舒服。

    他开车到乡下转了几天。看到的，听到的，跟朋友圈里的照片差不多。回到县城，秋秋物色了一个好几百平方米的场地，足够开一个中等规模的超市。

    超市的名字，秋秋也想好了，就叫兴农超市。

    可是得过妻子这一关。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说干就干，秋秋对跟着自己吃苦打拼过来的妻子，还是很尊重的。他不想和妻子闹得不痛快。

    瞒着筹备得差不多了，秋秋试探着再跟妻子提起开超市的事，妻子还是不干。

    秋秋轻手轻脚开门下楼，出了小区。

    大街上，昏黄的路灯下，偶见流浪猫窜过。古河边的早市，摆满了各种蔬菜。卖菜的多，买菜的少。进城卖菜的农民，蹲在一担担蔬菜前，等待买主。

    秋秋在一个老人的蔬菜担子前蹲下来，老人家，好早哟。是的，早上摸黑摘的丝瓜，鲜嫩着呢，你看还有露水呢！好多钱一斤呀？3块。3块？不算贵，我全部要了。秋秋看着老人。

    不远的转角处，秋秋妻子悄悄地看着这一切。见秋秋跟老人完成了交易，将一担丝瓜腾到小推车上，妻子赶紧悄悄离开。

    第二天凌晨如是，第三天、第四天凌晨依然。

    秋秋买下的菜，都交给公司员工，或者送人，或者食堂消费。

    这天晚上，妻子突然问秋秋，这些天睡觉睡得可好？好，睡得好呢。秋秋每次从早市回到家，妻子都还没起床。他觉得，妻子应该继续被蒙在鼓里。

    妻子冷笑一声又叹息一声。秋秋呀秋秋，你哪点都好，就是认准了的事不转弯这点不好。都这么多年夫妻了，还是信不过我呀？

    秋秋愣怔。怎么就信不过你了。这个家，家里的所有，不都是你在管么。就连银行卡密码，也是你掌握，这还不叫信任么？

    那我问你，你天天那么早起来，去哪里鬼混了？

    你怎么晓得我那么早起来？你不是睡得那么熟么？我，我不过是睡不着，去古河转悠几圈而已。

    好吧，好吧。你继续转悠吧，多转悠几圈，对身体好！

    秋秋的兴农超市一切都筹备就绪，就等择日开业。

    这天凌晨，秋秋跟往常一样，轻轻起床，轻轻下楼，去早市。多日起早，生物钟逐渐适应，根本不需要手机闹钟了。

    他多了个心眼，发现妻子在跟踪。

    秋秋加快速度，很快走过几条街，到了古河早市旁边，闪到暗处。

    妻子跟过来了。瞅着早市，不见秋秋踪影，嘟哝道，奇怪了，明明看见他朝这边来了。等了一会还是不见秋秋，妻子忍不住走进早市。哇，那么多新鲜蔬菜，还有一笼一笼的鸡鸭，还有活蹦乱跳的鱼。

    妻子问了几家菜价，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走。一直跟在妻子身后的秋秋来不及躲闪，两人面对面撞上。

    你？你！两人大眼瞪小眼。

    妻子嗔怒，丢下一句“你呀”，急匆匆离开。秋秋恍然大悟，喜上眉梢，疾步跟上。

    几天后，兴农超市正式开业。各乡镇分管领导、驻村扶贫工作队员，还有贫困户代表成为开业仪式主角。门前没有摆放鲜花，而是摆满了新鲜的蔬菜和土鸡土鸭。

    市民闻讯而来，超市人头攒动。

    超市门口，秋秋妻子的声音清脆而高亢：消费扶贫产品，奉献扶贫爱心。绿色放心食品，一律按进价销售。利人利己，实现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