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6月07日

　　■刘年贵

　　30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参加高考。
　　依然记得。到了5月下旬，我便无心上课了。原因是我的高考报名费尚未缴纳，这几十元钱，对于父母仅靠种地维系生计且子女众多的我家来说，有些无力支付了。
　　眼看着缴费截止日期马上到了，学校干脆来一次“大清理”，让欠费的学生回家凑钱——学校亦是无奈之举，倘若没缴报名费，最终是参加不了高考的。
　　老家距县城有好几十里，为了节省坐班车的钱，我选择了走路。中午从学校出发，到家已是万家灯火时分。吃罢晚饭，父亲阴沉着脸坐在桌边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犯难——为了让我们读书，仅喂养了半年多的小猪和鸡鸭都卖了，就连粮食也卖得只剩下一点点口粮，但凡是家中值钱的能卖的都卖了。找村里人借吧，那时全村唯有我在县城读高中，其余的绝大部分只是读了小学，所以我无形之中让他们眼红。那些人家就是有钱，也不会借的。
　　沉默了许久，父亲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道：“明天你跟我到镇上那几家去看看。”他所指的就是爷爷那一辈的亲戚，平日里本就不大往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帮我家？第二天，果不其然，当父亲百般热情千般讨好，换来的是阴沉的脸和冰冷的拒绝，甚至连午饭都没有留我们吃。
　　我和父亲低着头在镇上街道走着，走累了坐在街边等候县里班车的水泥台上休息，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含泪对父亲说道：“要不明儿我去学校把东西收拾回家，不参加高考了……”“胡说！还指望你上大学给家里争光呢，实在不行，就把耕牛卖了！”父亲生气地打断我的话。突然，我发现父亲将目光在我的身后停留着，原来那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鼓鼓囊囊的，估计装有重要的财物。于是我俩决定先不着急回家，一边忍受着饥渴的困扰，一边顶着烈日的炙烤，等候着失主的出现。
　　不久，终于等来了失主。他是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是镇上加工厂采购处主管，刚从外地洽谈业务回来，包里装有大量的货款和重要的发票、合同，要真是把包弄丢了，其后果不堪设想！他对我俩千恩万谢，当场就从包里抽出一叠“大团结”以作酬谢。父亲连连谢绝。当他得知我的情况后，更是感动，连忙表示可以介绍父亲去他厂里做临时工，随即硬是把钱塞到父亲怀里，急切地说道：“老哥莫要推辞了，这钱算是预先借给你的，等你过来之后从你工资里扣除就是了，侄子考大学的事情不能耽误！”
　　就这样，我得以重返校园，心无旁骛地复习备考。那年我考上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
　　多年以后，我有了份不错的工作，过上了想要的幸福生活。人生在世，除了要有理想、有追求、有奋斗之外，还需要有宽广的胸怀和善良的心。上天从来不辜负这样的人，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当年我那高考报名费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