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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书里的童年时光

桂林日报 新闻    时间:2024年06月01日    来源:桂林日报

  □李振杰

  童年时,我最骄傲的事,就是我的小人书是全村最多的。
  到镇上和县城,我最喜欢往书店跑,去找没看过的小人书。我们不叫它“连环画”,只叫“小人书”,就像村里小伙伴之间叫乳名。在书店里看到一个新鲜的封面,我都会心跳不已。父亲每次都会至少为我买一本,最幸福的是买一摞,在回家的山路上就会这本翻一翻,那本翻一翻,爱不释手。到家里,再一本一本、一页一页细细地看。但也有一次例外,那次我们村一帮人去相邻的外县一个村参加集会回来,在书店里我看到一本《镜花缘》,标价0.32元,可父亲身上只剩两毛四。问同行的人借了个遍,凑到了三毛一,但再也找不到另一分钱。没凑齐的那一分钱让我和《镜花缘》没了“缘”。
  那时我总想不明白,那些年家里的债窟窿多得像父亲衣服上的补丁,基本上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借了新债还旧债,为什么在买书这件事上,父亲却那么慷慨?许多家境比我们好的家庭,小孩要买书,家长都只一句:“书能当饭吃吗?”
  我的书渐渐多起来。我找了一个木箱锁了,写上“书箱”两个大字。还编了目录,买一本,添一行,什么《小兵张嘎》《渡江侦察记》《永不消逝的电波》,以及《三国演义》《西游记》系列等,最多时有134本。
  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最初,小伙伴来借,我总会大方地借给他们。后来为了防止弄坏、搞丢,我就叫他们来家里看。再后来,我耍了个心眼,谁有我没看过的书,我就要求他们带了来交换看,这样我们看到的书就成倍地增长。小伙伴们一般是晚上打电筒,或是星期天的时候来。晚上大家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看,星期天则堂屋、柴房四处都有人,有的坐在凳上,有的在柴火堆上,有的干脆就坐在地上。大伙每人一本捧了看,先是鸦雀无声,待看完了,总有一会儿热闹地讨论起书里的情节。有的在大人那里听到一些故事情节,也会趁机拿出来卖弄卖弄,弄得大家更加神往。讨论完,大伙才在无穷的回味中散去。那应该算是我最早组织的“读书会”吧。
  小人书就像是我童年时最要好的伙伴,去上学、去放牛,我总要带上一两本,有新书就带新书,没新书就带旧书。那些简单的图画、简练的文字,引领我从贫瘠的生活走进了一个个广阔的天地、奇妙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遇见了“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刘胡兰、小英雄雨来,大致知道了四大名著的梗概。我想成为那些英雄一样的人,期望也能写出那样神奇的文字。实际上,小学到初中,我常把小人书里看到的词、句子、故事用到我的作文里,我的作文也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读。好几次征文比赛,我拿过全乡一等奖。我记得初中时,有一次我得的一等奖奖品是一支外表白色的水芯笔,校长在全校集会上给我发奖品。那些“以资鼓励”的奖状,则被父亲叫人加了框挂在堂屋里。
  待我认得的字多了,父亲就到处借大本头给我看。凡所能借,无所不借。1978年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只读了“高小”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繁体字的《长风速记术》来,并对我说,好好看看这本“长风速记刷”,长大了可以去当记者。过了许久才知道,父亲把“术”认成“刷”了。
  为了早一点出来工作,中考时我选择了桂林民族师范学校,四年后又回到原来读初中的学校当了语文教师。在交通和信息都闭塞的大山里工作,离“当记者”更加遥远了。但童年时看小人书的经历这时却派上了用场,我常按课文的内容,自己绘制连环画来辅助教学,学生都很佩服,很感兴趣。我手绘的《变色龙》一课的连环画,30多年了,一名学生还收藏着。
  令我意外的是,我后来阴差阳错地改行到了县报社,十多年来在各级报刊上发表了上千篇新闻稿子,算是圆了父亲寄托在我身上的记者梦。近年来,我还发表了一些文学作品,加入了市级的作家协会,成了一名“作家”。我今天能读懂一些书,能写一点文字,应该感谢父亲,感谢那些小人书。是父亲用小人书点燃了我的憧憬,点燃了我最初的童年梦想。
  遗憾的是,那箱书在1992年家里建房时不知所终,几经找寻都落了空。失散了童年时最要好的“伙伴”,每每想起,我都懊悔无比。
  好在,伙伴失散了,梦,一直还在。